嬴帝是个勤勉的帝王,阿房宫内一年要开很多次朝会,但这些朝会也分等级,其中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开始时召开的朝会规模都较大,都可被称之为大朝会。 但在诸多大朝会中,独属一年一度在正月举行的新年大朝会最为隆重。 每年腊月,各地的诸侯王都会带家眷进京向嬴帝恭贺新年,嬴帝会在阿房宫甘泉殿召见这些诸侯王,并宣布当年的一些大事。 大司命和山鬼之间的谣言争端和订婚发生在九月,三个月后,大秦帝国再一次迎来了新年。 但对大秦的臣民们而言,这个新年注定过的不怎么样。 因为皇帝病了。 师父和山鬼订婚后,嬴抱月就返回了边关,大概就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她接到宫里的传书,说她师父和皇帝在宫中爆发了一轮激烈的争吵,嬴帝大怒,她师父也寸步不让,导致此时阿房宫里人人自危。 事情的导火索就是嬴帝在十月初的时候病倒了,并不听她师父的劝阻开始服食丹药。 她当时十分担心,本想回宫一趟,但偏偏那段时间西戎跟打了鸡血一般,没完没了地骚扰边境。嬴抱月只能先给她师父写信,问她要不要回去一趟,给嬴帝看看病。 但她师父回信叫她不用回去,同时没过多久,皇帝陛下已能正常起身并开始重新上朝的消息传来,她松了口气,继续专心处理军务,没再过问这件事。 三个月后,新年即将到来,她处理完军务,返回阿房宫过年。 但在见到嬴帝的时候,她就发现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嬴帝的脸色病恹恹的,居然还是带病的模样。 她师父站在嬴帝身边,脸色也不好看。 大朝会本就是皇帝和国师一起主持,但两人全程都没说什么话。到了敬酒的环节,因嬴帝身体不佳,她师父作主让宫人将嬴帝手边酒樽中的酒换成酪浆,但嬴帝却一把夺过了酒樽,阴郁地望了国师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整个大殿里的人声顿时消失,只能听见丝竹在一声声地响。 皇帝和国师之间失和是很大的问题,更何况嬴帝和她师父的关系之前一直是国师和帝王间难得的融洽,两人几乎没有在明面上发生过争吵。 但此时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国师和皇帝之间出了问题。 大殿内鸦雀无声,好在这时南楚王适时地上前敬酒,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新年大朝会的座次顺序是诸侯王在前,臣子们在后。臣子之中,则是文官在前,武将在后。 所以她当时虽然军阶已经不低,人却站在靠后的位置,敬酒的顺序也偏后。 但就在嬴帝刚喝完南楚王敬的酒后,却忽然看向了站在人群后的她。 她心中咯噔一声。 虽然皇帝的宝座位置极高,从上往下一览无遗,但如果不是特意去找,是不可能一眼就能看到她的。 在座的大多都是修行者,都注意到了嬴帝的视线。 “你回来了?” 嬴帝的眼睛像鹰一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皇帝已经发话,她自然不能再装死,只得走出人群,躬身一礼,“陛下,您找臣?” 嬴帝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男人仰头喝完手中的第三杯酒,“三个月未见,你似乎瘦了些?” “谢陛下关心,但微臣并未清减。” “是吗?”嬴帝静静注视着她,“三个月前,寡人和你说的话,你是否还记得?” 她抱着拳的手动了动,平静道,“微臣驽钝,不记得了。” 四周微微哗然。在座的都是人精,虽然不可能知道嬴帝都和她说了些什么,但都能听出,她在回避皇帝的问话。 “不记得了?”嬴帝望着她,眯起双眼。 他看起来其实并不苍老。修行者境界达到一定程度能够延缓肉体的衰老,虽然天赋的差距未能让嬴帝像姬墨一般到了三十岁看上去也只像二十岁,但嬴帝一直都保持着他中年时的模样,即便年过半百,也只是手背上多了几根皱纹,并未垂垂老矣。 但此时此刻,嬴抱月忽然发现,嬴帝的目光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呀。 他的眼神,变得更像一个老人了。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却不再看她,看向了身边的国师,“抱月今年十七了吧?该嫁人了。” “抱月是我唯一的徒弟,她的夫君微臣还在相看。” 她的师父如此回答道。 这个说法也用了好几年了,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但嬴帝又饮了一口酒,淡淡道,“不用选了,这里就有一门上好的婚事等着她。” 大殿内臣子亲王们一阵骚动,都以为皇帝是要给她赐婚了。 但嬴抱月心中忽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了三个月前的夜里皇帝和她说的那句话。 那件事,她并未告诉师父。 大殿之上,她师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压着情绪问道,“陛下说的婚事,是和哪位公子?” “哼,有哪家公子还敢娶她?” 嬴帝饮干杯中酒,看向她。 “抱月,就嫁给寡人。” 大殿内倏然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连奏乐的宫廷乐师都停了下来。 那一刻,嬴抱月怀疑她也许是殿内最平静的人也说不定。 她不担心嬴帝发疯,却担心她师父的反应。 “陛……”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师父的脸,一股大力却忽然将她推出了殿外。 “结界?” 她站在殿门口吃惊不已,但面前甘泉殿的大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殿外的士兵们惊魂失措,金吾卫长官三步并两步冲上台阶,看着呆站在殿外的她,愕然问道,“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