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门掀开的瞬间,一股更浓厚的腐烂臭味从里面冲出来。 一股恶心顿时从伊稚斜心底涌起,但想起淳于惮的话,他硬生生忍住了,小脸憋得通红。 这么浓烈的味道即便是嗅觉不灵敏的人也受不了,伊稚斜偷偷瞥了一眼牵着他的手的男人,却发现淳于惮面色如常,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淳于惮望着帐篷中的黑暗,澹澹开口。 “进去吧,记住我的话。” 因为帐篷全由黑布搭建,内里不见天日,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只在帐门掀开之时透进去一丝光亮。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 伊稚斜发现这个帐篷内空空如也,只在最里面有一个床榻, 床榻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不等他看清, 淳于惮一把将他推了进去,随后放下了帐门。 没了帐外的光线,帐篷内重新归为黑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彻底被黑暗吞没,身处这样一个阴暗恶臭的地方,伊稚斜心中顿时充满恐惧。 “亚、亚父?” 他死死抓住淳于惮的手,小腿发抖。 “哼,没出息,”淳于惮冷笑了一声,“马上就能看清了。”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伊稚斜发现前方忽然出现了两点萤火。 豆一般大小的两个圆点,碧莹莹的,就像是草原夜晚上狼的眼睛。 童年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勐地趴到地上,后背弓起, 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喂,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狼吗?” 淳于惮低头看了伊稚斜一眼,一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喝道,“睁大你的眼看清楚,这里没有狼。” 伊稚斜从地上爬起来,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的掌心黏腻湿润,浮动着一股和帐篷内同样的腥臭味。 即便眼睛看不见,但伊稚斜本能地察觉到了他手心沾着的是什么。 是血。 他惊恐地发现,这地上的地毯上全都是血,地面都被血给浸透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两点碧绿的萤火动了动。 帐篷深处的床榻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翻身坐起,拿起床边的一把剑。 随着他的动作,两点萤火也随之摇晃。 伊稚斜睁大眼睛,发现那两点萤火居然是镶嵌在一把剑鞘上的两颗夜明珠。这把剑的剑鞘上绘着一只狰狞的狼头,这两颗夜明珠正是狼头的眼睛。 “吵醒你了?” 淳于惮松开牵着少年的手,一个人走向帐篷深处。 手被松开,伊稚斜一个激灵,向前挥舞着手臂,“亚父!” “站在那别动,”淳于惮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他走到帐篷深处的床榻边, 摸索着拿出火石,哧的一声擦亮,点燃了床边的一张油灯。 “抱歉啊, 我知道你见不得光,这次我带了个人过来,不点灯我能看得见,可这小崽子看不见。” “咳,”床榻上的人动了动,声音嘶哑,“随便你。” 听到这个声音,伊稚斜浑身难受。 这声音难听到就像冬日里吹过奴隶棚子的冷风。 油灯的火苗慢慢变大,照亮了床榻边的情景。 看清眼前的一切,伊稚斜勐地后退一步。 这帐篷深处果然只有一张矮榻,榻上堆满了染血的破羊皮,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就躺在这堆羊皮中间。 这个人身上不知是沾满了血还是烧焦的灰烬,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肉身哪些是衣裳,一眼看去黑乎乎的一团,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淤泥里一般。 男人披散着满头黑发,长发凌乱如杂草,垂下来挡住了他的整张脸。 这是个不人不鬼,看上一眼就会做噩梦的身影。 “你就不能把你这头发整整么?都快要成亲的人了。” 淳于惮却已经对此人的尊荣见怪不坏,无比自然地坐到了一边,打了个呵欠,“你也不怕你这副模样将你阏氏吓跑了。” “哼,”坐在床上的人冷哼了一声,“她要是真能被吓跑,倒也不错。” 淳于惮啧了一声,“还说这种话呢?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你倒是说说,你还想娶谁?” 坐在床上的人不说话,淳于惮伸手捞了一把这人挡在眼睛前的头发,“别的不说,你这头发拖这么长还能看得见吗?” 坐在床上的男人啪的一声打掉淳于惮的手,那些野草般的长发又落了回去。 伊稚斜脚底生根一般站在地上,愣愣望着这男人眼睛的位置。 在油灯的光线下,之前剑鞘上的两颗夜明珠已经不怎么亮了,可就在刚刚短短一瞬间,他彷佛看见了一双真正的属于狼的眼睛。 碧绿的,充满冷漠的眼睛。 “你在那杵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你叔父。” 这时淳于惮想起了呆立在一边的伊稚斜,朝他招了招手,“来磕头,这是你十二叔父。” 伊稚斜魂不守舍地走上前,乖乖跪下向床榻上的男人磕头。 “怎么样,阿夜,我这个儿子收得不错吧?” 淳于惮望着听话的养子笑起来,看向床上躺着的淳于夜。 “哼,不知道还以为你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了,”淳于夜瞥了地上的孩童一样,目光在伊稚斜的眼睛上停了停,澹澹道,“你脑子出问题了么?什么玩意儿都往回捡。” “我生不了?” 淳于惮嘿了一声,“我还怕我女人生太多,将来家产不够分呢。”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男童的眼睛,眯起双眼,“阿夜,你可知道,我这儿子是为你收的呢。” “我?” 淳于夜目光变冷,“是么?看来连你都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