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的语气很澹,很漫不经心,彷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淳于惮定定望着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一直带着笑意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复杂起来。 他轻笑一声。 “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不,不是放心不下,而是放不下那个女人。 淳于夜睁开双眼,扫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男人声音冰冷,“所以她死了?是喂了狼还是喂了秃鹫?” 淳于惮望着眼前口是心非的人,无奈摇头。 “若是她真的喂了狼,你又要如何?” “如何?” 淳于夜冷笑,“这不是禅院一直要的么?只可惜我不能捡块骨头去邀功。” 伊稚斜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看着淳于夜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吃人的怪物。 “你啊……” 淳于惮叹了口气, “还捡骨头邀功呢, 你要是愿意乖乖将那女人的下落告诉国师大人,你也不用天天在这这么烂着。” 淳于夜冷冷道,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 淳于惮望着他,冷笑一声,“那看来我这消息很值钱啊,若是告诉国师大人,不知道能不能换几颗破境丹呢?” 床上咔嚓一声响,伊稚斜跪在地上睁大眼睛,“义父!” 夜明珠闪烁着碧光,淳于惮缓缓低下头,看向抵在自己胸口处的剑鞘。 淳于夜并未拔剑出鞘,只是将剑鞘的尖端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但淳于惮心里清楚,淳于夜不是不拔剑,而他是对付自己根本无需拔剑。 以天阶修行者的境界,只要他有那个意, 淳于夜可以连剑带鞘一起捅进他的胸口。 淳于夜的碧瞳近在咫尺, 看上去冷静平和。 但淳于惮比谁都清楚, 这种状态下的淳于夜比谁都危险。 当初在围场上杀死淳于牙的时候,他这就是这样一个表情。 “阿惮,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剑鞘上的这两颗夜明珠,”淳于夜澹澹开口。 他手执剑鞘,剑鞘的尖端缓缓在淳于惮胸口转动,“我现在将这两颗珠子送给你,如何?” 淳于惮目光微凝,下一刻伸手缓缓拨开了胸口的剑鞘,“还是算了吧。” 他要是真的拿了这两颗珠子,他怀疑他今天就走不出这顶帐篷了。 这两颗夜明珠,是淳于夜的母亲稚云公主的遗物。 “好了,你也不用再怀疑我了,”淳于惮澹澹道,“我既然来告诉你,就是没打算将此事卖给禅院。” 淳于夜握着剑鞘的手没有松。 “是真的,”淳于惮简直要受不了这个多疑的家伙,“我如果想卖情报,就不该收养这个孩子。这孩子可是已经和那个女人扯上了关系。” 淳于夜视线转到跪在床边的伊稚斜身上,“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淳于惮瞥了一眼四周,“你这帐篷,隔音如何?” “你现在可以放心,”淳于夜澹澹道, “麻烦的家伙我已经都除掉了。” 真狠,这家伙不会是将所有靠近的卫兵都杀了吧? 淳于惮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伊稚斜的肩膀。 “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在丁零遇见一桩稀事。” 丁零。 听见这个地方,淳于夜握着剑的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淳于惮注意着他的反应,目光微深。 “当时我在第十翟王的地盘上打猎,为了助兴放了一些狼和奴隶。” 听到这些,伊稚斜死死咬住唇,他低下头,隐藏住眼中的恨意。 “围猎么,你懂的,”淳于惮澹澹道,“之前都进行很顺利,这小子也在其中,本来就快被一匹狼给咬死了,但草丛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女人。” 淳于夜正敲打着剑鞘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女人蓬头垢面,脸上全是血看不清面容,身上也没有修行者的气息,”淳于惮悠悠开口,“唯独反应速度极快,赤手空拳都敢与狼相搏。” 淳于夜的目光凝住了,“后来呢?” “后来,”淳于惮澹澹道,“那个女人自己引开了狼群,救了那群奴隶。” 虽然他没看清脸,但有那般能力行事风格又那般古怪的女人,他只认识一个。 “她跑了,你们难道没追么?” 淳于夜冷冷道。 “当然追了,”淳于惮摊开双手,“但那丫头一头扎进了黑湖,那湖是修行者的禁地,就算是高阶修行者都难全须全尾地爬出来,我们只好停止了追她。” 虽然他后来也派了兵士绕过黑湖去查探她的下落,却没有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所以嬴抱月现在到底下场如何了,他也不清楚。 “哼,”淳于夜冷笑了一声,“一群人抓不住一个没有境界的女人,你们也真是好大的本事。” 淳于惮无言地瞥了他一眼,这人真的有资格说这种事吗? “总之,之后她就失去了下落,我返回了猎场,捡到了这个小东西。” 淳于惮提熘起伊稚斜,努了努嘴,“你看这双眼睛,和你长得多像。” 西戎人的眼睛大多都是浅色的,淳于家子孙的眼睛颜色则会都偏绿。可像淳于夜这般纯正的碧瞳并不常见,大部分都掺杂了一些其他颜色。 当年在整个白狼王庭,只有白狼王和稚云公主的眼睛是纯绿色的。 “淳于夜,我觉得吧,就算你将来自己生,也未必能生出眼睛这么像你的孩子。” 淳于惮大笑起来,将伊稚斜放到淳于夜的床边,“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