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君!”
楼小楼和姚女官着急的声音响在耳边,李稷能够听见,却无法回应。
眼前的风景夺走了他的所有心神。
耳边声音明明告诉他自己还在阿房宫里,在那个熊熊燃烧的宫殿外面,可是他双眼一闭一睁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稷睁开双眼,猛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
“嗯?!”
李稷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后退一步。
他以为这是他的幻觉,拼命摇头,眼前的景象却没有消失。
李稷身处在一片大雾之中,从远处的景色来看,这是一片荒野。
荒野茫茫无际,看不见尽头,尽头处都被浓雾掩盖。
四周没有人烟,没有房屋,没有牛羊。四处是薄霜覆盖的冻土,土上只有大片大片青黑色的苔藓,使这地方显得更加苍茫。
生机泯灭,寂静萧瑟,只有寒风吹过冻土上的声音。
李稷孤身一人站在青黑色的荒野之上。
他脚下是一片几乎垂直的悬崖,犹如被刀斧砍过班锋利,李稷低头看了一眼,也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浓雾。
这片悬崖也极长,沿着边缘看去几乎延伸到浓雾深处,依然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为什么会到这里?
是腾蛇将他转移了?是他自己创造出的幻境?是识海?还是某个神灵的小世界?
李稷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却毫无头绪。
他再也没听见楼小楼和姚女官的声音,更可怕的是,他也感受不到嬴抱月的位置和距离了。
整个荒原之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与世隔绝。
李稷低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背向悬崖,向相反的茫茫荒原走去。
这是什么地方?
嬴抱月被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息弄得精疲力尽,只想闭上眼休息,不想再抗争下去了。
可眼角余光里闪烁着的微弱火光一直支撑着她的意识,提醒着她不要睡去。
可她真的很累了。
她已经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了。
南楚,东吴,北魏,后辽,西戎…
从棺材里的和亲公主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到九死一生到达南楚从等阶十一步步爬到等阶四…
初阶大典,中阶大典,高阶大典…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累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她是为了什么,撑到现在都不睡的呢?
说起来…她好像在等一个人?
对了,她在等人。
嬴抱月一个激灵睁开眼,眼中恢复一丝清洗,但很快又被疲惫给掩盖。
她在等谁?为什么一直都不来呢?
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再不来…
嬴抱月意识模糊起来,自己在等人的念头逐渐消失在脑海。
那个人大概…不会来了吧?
在风暴中,她缓缓地阖上眼睛。
“喂,醒醒!”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忽然在嬴抱月耳边响起,犹如一声惊雷把她吓了一跳。
嬴抱月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本混乱的风暴和沙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苍天巨木。
“这里是…”
嬴抱月愣了愣,“云雾森林?”
眼前这景象,毫无疑问是云雾森林。
她怎么会忽然回到云雾森林了?破境怎么样了?西戎兵呢?赵光呢?
“你醒了?”
叫醒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嬴抱月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她曾经见过的小小身影站在树下。
是小李稷。
少年身上穿着被鞭子抽烂的衣服,乌发蓬乱,长长地拖在背后,扶着树干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嬴抱月整个人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见这少年的模样嬴抱月有一瞬的恍惚,以为她是又回到了刚捡到小李稷的时候。
可下一刻少年的眼神让她醒过神来。
这是小李稷,又不是小李稷。
这不是九年前她刚捡到的那个懵懂的少年,是八年前,李稷睡在树屋里,她离开时见到的另一个小李稷。
和幼年时的李稷不同,这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的眼神十分的成熟冷静,甚至有深不可测之感。
这少年曾告诉她,他是小李稷的一部分。在记忆里的时候嬴抱月没想清楚,现在她大概明白了。
这个树影下的少年很可能是李稷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会在特定的时刻出现。
“你认得我了。”
树影下的少年深深地望着嬴抱月,黑瞳里是她看不懂的神情,“你居然能够保留那段记忆。”
“按理说你不该记得的。”
嬴抱月知道他指的是她曾经见过他的事,“我为什么不该记得?”
“以人的位阶,不该记得我不想让你记得的事。”
“你是个例外。”
树影少年苦笑一声,“看来果然没错,是你设的那个阵法的作用吗?你身体里应该有我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嬴抱月原本思绪就混乱,被这少年的话搞得更乱了。
“什么叫我身体里有你的一部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树影少年轻声道,“重要的是,你不要忘记你是谁。”
“我是谁?”
嬴抱月愣愣地重复。
“你是嬴抱月,也是林抱月,”少年拖着脚腕上的锁链走到她面前,仰面望着她,“你是火法者,也是水法者。”
“你更是救了我,和我分享生命的人啊。”
少年的双眸浩瀚如星海,仿佛有着满天的星辰。
嬴抱月怔怔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