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嬴珣和李稷赶到城门处的时候,贵阳城城门大开,城下堆满了被骑兵踩断胳膊腿的城门守军。
嬴珣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的一地狼藉,脸色难看至极。
作为刚刚拿到玉玺的“新君”,他原本应该留在阿房宫中收拾残局。可他刚刚不顾霍家人的阻拦,还是跟着李稷一起出了宫。
从这一点上来看,嬴珣还算清醒,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李稷瞥了身边少年一眼,“你怎么看?”
嬴珣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身边紧紧跟着贴身护卫,“霍公子那边的消息送来没有?”
“还没有。”
李稷知道嬴珣在等什么,在刚刚出宫前,嬴珣让霍湛去查淳于夜到底带走了多少兵力。
大概一刻钟后,霍湛的密信终于送到了嬴珣手上,嬴珣看完,才终于开口。
“宫中三分之二的禁军和郊外三大营的人,都被带走了。”
“合起来至少有五万以上的人马。”
李稷之前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人数,还是心中发寒。
五万的人马听起来不算太多,可淳于夜带走的都是守卫都城的精兵,且都是骑兵。
这可是前秦最后的家底了。
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兵马,单把一个病恹恹的嬴晗日攥在手心里都不够。
毫无疑问,甘露殿里消失的兵符就握在淳于夜手上。
至于嬴晗日的下落么…
李稷还在思索,嬴珣却已经下了定论。
“淳于夜带着兵符和嬴晗日去了永夜长城!”嬴珣双手撑住城墙,满脸愤恨,“西戎人想干什么?想在西戎再建一个前秦朝廷不成!”
嬴珣此时说出口的与其说是真相,不如说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阿房宫内前秦遗老们已经宣称嬴晗日病死了,在临死前将王位亲口传给了嬴珣,并将玉玺亲手交给了他。
虽然没有传位诏书,但这种东西伪造一份并不难。
可在甘露殿内没有找到嬴晗日的尸体,万一淳于夜带着嬴晗日在永夜长城现身,那嬴珣一派的这套说辞就会被立即戳穿,他们会瞬间变成篡位者。
这可和前秦遗老们一开始的打算不一样。
李稷凝视着身边满脸悔恨的少年。
想要成为王,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起兵,和旧势力硬碰硬,自己打下城池,收拾旧河山,胜者为王,这叫作夺位;还有一条路是夺权,在朝堂争斗中蚕食对方力量,最后让前王主动禅位,拿到传位诏书,也勉强算是名正言顺。
除此之外的道路,就都是乱臣贼子了。
从嬴珣选择成为河间王,在嬴晗日身边伏小做低时开始,遗老一派就已经放弃了夺位的道路。就不能再提什么王位本该就属于嬴珣的父子嬴苏,嬴昊父子窃国的话。
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嬴晗日主动传位,现在嬴珣一派才是窃国。
这个国家的法定继承人是耶律静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嬴珣。偏偏那个孩子此时也下落不明。
对于嬴珣一派的人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嬴晗日的死活。
可这种急切也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嬴晗日的死活对嬴珣而言很重要,问题是…对西戎人也是如此吗?
李稷低下头静静观察着城墙下的马蹄印,“嬴晗日身体不好,淳于夜不太可能带着他。”
淳于夜兵符在手却没有带走所有禁军,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因为他只要骑兵。
留下的那三分之一禁军都是步兵。
只要骑兵,说明淳于夜准备长途奔袭,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永夜长城。
那么在这样的急行军中,不太可能带着一个病人,那实在是个累赘。
即便要带,嬴晗日那身体被这么带着跑到永夜长城,估计人早就凉了。
李稷推测淳于夜最多找了个和嬴晗日身形相仿的人伪装,不可能带着嬴晗日他本人上路。
嬴珣双眼恢复神采,“也就说嬴晗日还在城内?”
他猛地看向身边随从,凄厉地吼道,“找!去告诉霍家,让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得…”
暗卫还没来得及回应,嬴珣脖子一凉,呆呆看向面前人。
李稷的巨阙剑的剑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陛…陛下?”
暗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尖叫起来,“来人啊!护驾!有人刺杀…”
“闭嘴。”
李稷只看了他一眼,那个暗卫的嘴就像被缝起来一般闭上了。
嬴珣只有最初的慌乱,片刻后就冷静了下来。
李稷静静望着他的眼睛,“看这眼神,不相信我会杀你?”
“天阶修行者不对天阶以下修行者出手,”嬴珣不动声色,“更何况,你别忘了,我是她的儿子。”
嬴珣心知肚明,李稷未必会遵守天阶的戒律,却不可能不顾和嬴抱月之间的情谊。
“昭华君,今日事情匆忙,有一事我忘记和您说了,”嬴珣盯着李稷的眼睛,“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国师?”
这不是他的一时兴起,反而是在嬴珣心中萦绕许久的想法。虽然李稷现在只是等阶三,但将来一定能成为神子。以他的名望和实力,请他当国师其实是前秦高攀了。
前秦目前的情况虽然混乱,但嬴珣相信如果能争取到李稷当他的国师,现在这点混乱立刻就能平定下来。
李稷虽然是东吴人,但他的义父东方仪还健在,他要当东吴国师还得等上不少年。
可他愿意现在就将这个位置双手奉上。
“怎么样?”
嬴珣紧紧盯着李稷的眼睛。
李稷沉默地望着他不说话。
嬴珣咽了口唾沫,声音和缓许多,“这里毕竟是抱月的故国,她终究有一日会回来,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一片混乱的场面。”
这是他唯一能够和李稷打的感情牌。
李稷端详着嬴珣的脸庞,不知道他是真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