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迎娶白木樨这场婚礼,办得极为盛大,出乎京城所有看客的预料。
原本大伙儿以为,杨怀州强娶李家小妾这事儿已经很是得罪长策将军了,要是再将这婚事办大办强,他们就觉得,长策将军或许也是可以有一些冲动之举的。
可没想到,杨家当真长了熊肝凤胆,这场婚礼办得比京城绝大多数权贵都要隆重。
迎亲时杨怀州骑马在前,白木樨乘坐暖轿在后,暖轿八人抬举,轿梁为金,轿顶嵌玉,轿檐坠着东海明珠,轿帷用的是西域红绸,绣的是山河云间,双飞大雁。
都是富贵无匹的材料,可做工细腻,用色考究,凑在一起,竟在华贵之中不失雅致。
迎亲队伍经过喻国公府,喻国公女儿刚成婚不久,且是招的赘婿,婚事由国公府一手操办,没有不上心的。但今日一家人在门口瞧热闹,见了这顶花轿,喻国公竟也心生遗憾。一个年过三十的妾室二嫁都能用得这般行头,他家女儿……他当时应当更费心些的。
周艳如和他的赘婿夫君也在家门口观望着,周艳如一开始不满意这赘婿,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也在夫妻生活中得了乐趣。她这夫婿虽出身寒微,家道中落,但读过书,知情趣,相貌也好,而且事事都听她的,夜里……夜里两人也合得来,她自然也越来越喜欢他。
如今望着眼前这桩同李家有关的婚事,再想起那日在李家宴会上遇到的陈天忌,心境也和原先大有不同。陈天忌的确是大衡一等一的美男子,但若论起温柔知心,说不定还真不如她这便宜夫婿。周艳如看了身边的夫君一眼,不由笑了笑。
那赘婿也发现周艳如在看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怕是沾了什么脏污。周艳如被他这傻样子逗得更加开怀。
花轿彻底从喻国公府跟前走过,周艳如看了一眼花轿帷幕上的纹饰,不由疑惑:“这杨怀州也是个有意思的,旁人的花轿上绣的不是并蒂莲花,就是结伴鸳鸯,绣大雁的还是头一回见。”
那赘婿缓缓说道:“世人都说鸳鸯好,其实鸳鸯最是薄情,孕育了子嗣之后,雄鸟便会抛弃雌鸟,再觅新欢。看着时时刻刻成双成对,其实每次伴侣皆是不同。倒是大雁,是真正的忠贞之鸟,一旦结缘,便一生一世只有彼此,一只死了,另一只要么孤独终老,要么自绝殉情。”
周艳如盯着夫君看了半晌,想起成婚时,自己在婚礼上对陈天忌剖心表白,甚至想要让他带自己私奔的那副混账样子,恨不得立马抽自己几个耳光才好。
她缓缓走近她的夫君,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你也喜欢大雁吗?那我给你绣一方大雁的帕子好不好?”
赘婿先是愣了愣,继而粲然一笑:“好。”
……
迎亲队伍进了杨家,杨怀州和白木樨拜完了天地,白木樨便进了洞房,杨怀州则招呼宾客。
因着要给杨老爷子敬茶,婚礼是在杨家老宅办的。杨老爷子一生行医,收入不算丰厚,宅院虽有杨怀州出资好生重修过,但也并不宽敞。
可杨怀州宴请的宾客实在是多,酒席从杨家的院子一直摆到杨府外头的巷子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桌。
杨老爷子大半辈子救人无数,不乏权贵高官,只是大家都不想寻长策将军的不痛快,多都送了礼,人没到,但受过杨老爷子救命之恩的官员中,也有几个胆大的亲自到了场,给杨老爷子撑足了脸面。
杨怀州的人脉就更广了,珞城四大商行的老板齐聚一堂,其余各行各业均有龙头前来贺喜,好不热闹。
就当众人举杯欢饮之际,门口小厮喊了一声“安王殿下驾到!”
杨怀州和杨老爷子对视一眼,淡然笑了笑,接着换上一副标准的迎客笑脸,一脸恭维地凑到了安王身前:“安王殿下竟大驾光临,草民惶恐。来人呐!快给安王殿下添置座椅碗筷!”
安王则笑道:“杨卿客气,你为国捐银纳税,是我大衡义商,你的婚事,本王怎可不来?”
……
夫妻对拜还是晌午,杨怀州宴完宾客已然夜色深沉。
他回到洞房,看到还端着团扇挺着脊梁坐在榻上的白木樨,心里一滞。
他上前两步,将团扇夺了过来,扔到一边,端起旁边的一盘点心坐在她身边,伸手就要给她喂。
却扇之礼这样草率,白木樨一脸惶惑,以为杨怀州是在前院喝多了。可他身上虽有酒味,但面色如常,实在不像醉酒之人。
杨怀州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将手中的桃花枣泥酥饼又往前递了递,没好气说道:“这都几个时辰了,你不饿啊?!在将军府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劳什子规矩,进了我杨家,都给我卸了,你是我杨怀州八抬大轿娶的夫人,后宅里你最大,想干嘛干嘛。”
白木樨没有张口,只抬手将枣泥酥饼接过来,咬了一口,她确实是饿了。
杨怀州知道白木樨还是抗拒他,难免心中一涩,但他素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他和白木樨都已人到中年,没有几年好耽误,仅剩的青春万万不能浪费在相互试探上。
杨怀州给又给白木樨倒了杯水:“木樨,咱们也算认识二十多年,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今日趁我喝了些酒,胆子大话也多,咱们不妨就说清楚误会,讲明白条件。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别在今儿个就埋了嫌隙。”
白木樨盯着杨怀州看了半晌,将枣泥酥饼放下,将头上三斤沉的额饰摘下来放到一边,正了正身子,郑重说道:“我心里,玄乙是第一要紧的,不管我日后同你有没有孩子,这一点不会变。”
杨怀州听了这话,彻底怔住了,他本以为在白木樨心里,他这算是强娶了她,以她的烈性怎么也得别扭个半年六个月,可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竟是孩子的事。
“在我心里,玄乙也是第一要紧的。”杨怀州笑着答:“你白天没听见吗?那可是个随时准备麻袋套头将我拖出去打的厉害丫头。”
白木樨没有被这句俏皮话逗笑,眼神里依旧是谨慎和担忧。
杨怀州叹了口气:“你若不信我,咱们便不要孩子。我们家老爷子虽是杏林圣手,但制毒上头也有一手,回头我问他要一副男子用的绝子汤药,喝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