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忌和李鸿鹄远赴沙场，京中的局势也稳定下来。
皇后同太子密谈一番，经历东宫丧子一事，太子彻底明白，党争失败对于他来说很可能就意味着一个死字。
太子只是平庸，但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所以不敢在悲伤郁卒中沉溺太久，倒比以往更勤勉了些。这副压抑痛苦专心政事的姿态也在朝野内外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许。
另一方面，由于玄乙的献策，三公主王晴被太子夫妇收养，安王有把柄在对家手上，自然不敢造次，也安稳了许多，只敢通过为陛下和朝廷好好办差这种正规手段同太子相抗。一时之间，大衡的朝堂风气倒是比以往健康了许多。
至于后宫里头，皇后在玄乙的劝说下重燃了斗志，不再为了搏陛下同情，去服用那些伤身子的药。贵妃还是老样子，专宠跋扈而又恰到好处的不惹是非。
李家也被孟桃打理得井井有条，画眉陪沈氏回了南境，子规同玄乙和孟桃都谈不来，只能继续前往书院读书，那里起码还有一个愿意陪在她身边的裴澄。
……
就这样，从十二岁开始便在后宫和内宅艰难行走的玄乙突然闲了下来。
她怀揣着满腹疑问，终日无所事事。
陈天忌临走时的话，她都记得。
他叫她“馒馒”，他说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好，他说若是她会看男人，上辈子便不会瞧上他。
玄乙闷头想了几天，大概想明白了一些，陈天忌应该也是重生过来的，也记得上辈子的事。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又开始喜欢她了。
感动？愧疚？还是因为她死了，他也觉得她死得有点早，有点亏，想要补偿她？
可是，这算什么呢？
玄乙坐在桌案前，面前是她给书局画的画稿，一旁镇纸下头压着的，是南境那边的来信。
“玄乙亲启”，是陈天忌的笔迹，玄乙认得。他走了两个月，来了两封信，玄乙都放在那儿，一直没动。
玄乙犹疑地伸了伸手，可在指尖触到信封的一瞬，又缩了回来。
算了……
陈天忌离开珞城三个月后，玄乙十五岁的生辰到了，今年是她的及笄之年。
她的及笄礼由皇后主持，在皇宫的凤凰台大办，这是嫡出公主的规格。
要知道，就连二公主王暖的及笄礼也只是在朝露宫走的流程，在御花园支了桌子宴的宾客，玄乙的及笄礼竟生生压了王暖一头。
这和前世也是不一样的，前世玄乙的及笄礼是在家中办的，皇后只是遣了蔡嬷嬷前去恭贺，册封公主也是后头才有的事。玄乙没想到这辈子她能有如此殊荣。
及笄礼当天热闹非凡，就连深居简出的太后老她人家都到了场，摸着玄乙的小脸夸她是个好孩子，还送了她一个自己年轻时的金步摇以示恩宠。
太后走了之后蔡嬷嬷才踱步到玄乙身边，对她耳语了一句，说太子幼时常在太后身边尽孝，玄乙这才明白了大概，原来太后是念了自己对她孙子的好。
贵妃称病没有到场，这本也在玄乙预料之中，今天莫说只是她及笄，哪怕是陛下过寿，贵妃也是有可能不到场的。
不过贵妃的女儿二公主王暖却大摇大摆来了凤凰台，见了玄乙先是装模作样仰天长叹：“哎呦小狐媚，皇后娘娘可真是要将你宠上天了，阵仗都大过本公主了。”
然而“冷嘲热讽”过后，紧接着王暖便拿出了自己的贺礼，递到玄乙面前，是个精致的小方锦盒。
“知道你后爹有的是钱，寻常东西你入不了眼。虽然这东西也上不了台面，但好歹是我自己做的，算是份心意。”
玄乙笑了，迫不及待将盒子打开，是一张白色面纱，上头绣了一枝杨柳和一只小燕子。
玄乙：“自己绣的？”
王暖呛声：“怎么，不满意？本公主的绣工可是尚衣局的嬷嬷们都夸赞的。”
玄乙赶紧赔笑：“满意满意，公主金枝玉叶，亲自为我做绣品，我哪里还能不满意。”
“这还差不多！”王暖撇了撇嘴：“我去那边吃酒了，你先忙，我早就听说你身边的厨子都能干，今儿个本公主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包公主满意。”玄乙信誓旦旦。
及笄礼还算顺利，皇后为玄乙加笄，陛下和各路亲贵见证。
加笄之后，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掏出一个明黄色卷轴，宣布了陛下的决定——收玄乙为义女，册封公主，封号晏宁。
在这道旨意过后，玄乙便成为了整个大衡最为尊贵的女子之一。
可是玄乙心中仍有遗憾，沈氏病了，画眉在南境照顾她，没能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鸿鹄还在南境打仗，也没回来。
还有……还有……
玄乙突然觉得心中有一处地方是空的，她不愿再想，只叩谢了陛下和皇后的恩典。
若说玄乙的及笄礼有什么风波，便是所有章程走完，大家一起用饭的时候，王暖的席位上出现了一阵骚动。
子规是李家人，也是皇后的侄女，今儿个又是她亲妹妹加笄，画眉又不在，她自然要有些主人翁姿态，跟着孟桃和蔡嬷嬷一起忙活，还要同到场的皇族亲眷寒暄一番。
经过王暖身边的时候，恰好王暖想从侍女手上拿净手的巾帕，就这一回身，恰巧碰到了经过的子规。此时子规手上捧着的是陈相夫妇给玄乙准备的贺礼，是一对小巧但精致的玉如意。
就这么轻轻一碰，这对玉如意便从子规的手上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王暖清楚自己撞子规的力道，她胳膊撞了子规的手肘，她都未怎么感觉出疼来，能有多大劲。
李子规但凡稍微好好拿了这份礼，都不会好端端就让这对玉如意摔了。
其实这本也是子规顺势而为，玄乙今日太风光，陈相夫妇又是陈天忌的父母，她眼瞧着本属于自己的公公婆母一脸慈爱地看着玄乙，心中气不过。恰巧又让王暖撞了，便彻底将这对玉如意扔到了地上泄愤。
子规本想着，玄乙今天收了那么多赏赐和礼物，少一对玉如意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