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做梦了。
是正在烈火焚烧的公主府。
公主府是陛下赐给她的,在珞城城南,依山傍水,秀丽雅致。
她孤身一人在长廊上走着,似乎长廊尽头就是她的归宿。
长廊上没有人,长廊外的院落里也没有人,天空中没有太阳,没有云,也没有鸟。
只有角落里、墙根下愈烧愈烈的火焰。地上有片片红痕,像是零落的海棠花,也像是血。
这长廊怎么这么长啊……玄乙走得有些累了。
她经过平日画画的书房,忍冬站在门口,拉住她的手:“玄乙,不要再往里走了好不好,停下来,到这里坐一坐,我给你做好吃的。”
忍冬没有称呼玄乙为“小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这让玄乙觉得十分奇怪。
可她真的不能停下,她急着到长廊尽头去,便轻轻挣开了忍冬的手:“等一等,我先去办点事,回来再吃。”
经过了书房,又经过几间厢房,今天的公主府好热闹,每间厢房都住着人。孟桃、画眉、王暖、娘亲,一个个都住在这里。说辞都是一样的,都是让她停下来。
可她们越是这样说,玄乙想要往前走的心就越急切,好不容易一一应付了她们,玄乙终于走到了目的地——长廊尽头,她的寝殿。
大门开着,正中央的梁上挂着白绫,随风舞动着,像是柔软的魂魄。
玄乙突然就心安了,找到了,她就是在找它,它就是她的归宿……
她走上前去,踩上凳子,双手拿起白绫……
“玄乙!!!”
一声尖利的呼喊传来,玄乙回头望了望,来时的长廊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好奇怪,是谁在唤她……
玄乙踮了踮脚,用自己的脑袋靠近白绫。
“玄乙!!!玄乙不要!!!”
还是那个声音,他到底是谁,他好像哭了,他为什么要哭?玄乙又回头望了望,还是没瞧着什么。
玄乙皱起眉头,没了耐心,将白绫狠狠扯到了自己的脖子边上。
“玄乙!!!”
声音再一次传来,这次不只是声音,玄乙只觉得身子被人揽住了,她双腿一软,往后倒下,她似乎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
“玄乙!!!醒醒玄乙!!!”
玄乙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鸿鹄的脸。
玄乙反应了一会儿:“哥哥,你回来了……”
紧接着,便又睡了过去。
玄乙再次醒来,是在玉鸾宫她原先的厢房里。
天色已经暗了,鸿鹄、孟桃和画眉都在她身边,蔡嬷嬷亲自给她熬药,见她睁了眼,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脸色又犹疑起来。
孟桃将玄乙上身扶起来,让她半身倚着床头,接过蔡嬷嬷手上的药想要喂玄乙。
玄乙摇摇头:“我不想喝药,我只是昨天看铺子里的账本看得太晚,累着了。”
玄乙的说法倒是和太医说得差不多,孟桃叹了口气,也不强求,先将药放在一边。她和鸿鹄对视了一眼,两人神色伤感,皆是点了点头。
“陈天忌……”孟桃开口。
“哦,我知道的。”玄乙面色如常:“哥哥不是说了吗,人掉到深涧里了,还没找到。那就接着找呗,总会找到的。”
玄乙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到宛若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的簪子不见了,回头收拾房间的时候,总会找到的。
这样的玄乙,让孟桃觉得害怕,她若是哭闹一番,反倒让她安心些。可玄乙这副麻木样子,让孟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鸿鹄坐到了床榻边上,迟疑了一会儿,从前襟拿出那个醒骨夜明珠雕的小燕子,递给玄乙。
“天忌从吊桥坠落之前,从腰上解了这只燕子扔回给我,说让我交给你,并且转告你一句话。”说起这一段,鸿鹄面露悲戚:“天忌说,答应你的事,他做到了。”
玄乙接过小燕子,放在指尖轻轻摩挲,想起大军临行前,她为陈天忌装点蹀躞带时,他说过的话。
“你放心,我会护好鸿鹄,也会护好这只小燕子。”
玄乙只觉喉头似是梗了一把匕首,吞一口唾沫,满嘴的血腥味。最终她将小燕子又挂回自己的腰间,忍着喉间的疼痛道了句:“知道了。”
孟桃知道陈天忌从小就对玄乙用了心思,只是不知道玄乙对他是怎么想的。
如今看玄乙这般模样,孟桃心中方才了然。珞城里人人都道宰相家的公子怕是要栽在李家姑娘手上。可如今看来,两人之中未必只有陈天忌用情是深的。
成为姑嫂之前,她们是多年挚友,孟桃了解玄乙,她如此平静,不是件好事。
“玄乙,回家里住几天吧。”孟桃提议道:“你身子这般,自己在公主府,我同你哥哥都很担心你。”
玄乙木然地点了点头。
自打她获封公主,她一直都是住在公主府的。
将军府虽然住得习惯,她和孟桃又交好,但她如今的身份在府里,下人们难免更瞧着她的脸色过活,不利于孟桃在后宅立威。
另外她不喜欢子规,自家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受不了一见面就有人找茬。
还有就是她平日里打理后爹交给她的铺子,掌柜的要来同她汇报账目,有时候商行有了什么新章程,她还要宴请商行的主事们。来往的人多了,家里人多嘴杂,容易出闲话。
可今日鸿鹄还朝,陈天忌失踪,玄乙心中有些难受。什么画稿、账目,平日里高高兴兴做的营生,现在想想,都提不起兴致。
玄乙想,回家也好……
她又猛然想到书房镇纸下头的信笺,又道:“我先回公主府取些东西。”
……
鸿鹄得胜归来,长途跋涉,可还远远没有到休息的时候。
鸿鹄这次凯旋,品级升了,自己手里有了兵权,要去营地交接。还要和兵部一起商量烈士和伤员的抚恤事宜。御史台和大理寺也来找了他好几回,他生擒了桑陀国王室成员,这些个人要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