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宴饮,在玄乙疯魔离场后,上至陛下,下至群臣家眷,早已无心膳食。
宫人们都被派出去寻找玄乙的踪迹,大殿之上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
玄乙十二岁就在内宫行走,可以说是陛下和皇后跟前长大的孩子,她这幅样子,大家担心有之,恐惧亦有之。
没错,是恐惧。
男子们还好,尤其是在场的女眷,她们都从玄乙的身上感知到了某种危险。
就连一向不拘小节的画眉和素来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王暖都面色凝重。
梦桃更是双手狠狠纠缠在一起,互相捏到泛白的指节昭示着她此刻的不安。
玄乙啊,无论是什么样的祸事,你可一定要挺过去啊。
玄乙的亲人朋友无不在心中这样祝祷着。
蓦地,大殿上诡异的默然被仓皇跑进来的一个内侍打破。
只见这内侍满头大汗,全身颤抖,从大殿门口到陛下御座之下,短短二十米的距离,他恨不得两步一踉跄。
与其说是跪倒在陛下跟前,不如说他是摔倒在陛下跟前的。
“陛……陛下!皇后……皇后娘娘!”内侍吓得捋不直舌头。
但也不等他说什么,陛下和皇后齐齐便急匆匆走下了高台。
“可是找到玄乙了?出了何事?!”皇后等不到陛下说话,径直开口问道。
“不……不不……”内侍在忧惧之中,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
“不中用的东西!竟连话都说不清楚。”皇后忍不住斥责:“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个小内侍顶,她人在哪?!说!”
小内侍吞了一口唾沫,似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才折断了喉头梗着的那根针:“在……在西宫门宫墙底下!!!”
小内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这一句,他便整个瘫软如泥,坐在了大殿上。
皇后听了他的指引,顾不得许多,亲自带着蔡嬷嬷便去了。
陛下也挪了步子,但皇后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便回头劝住了皇帝:“陛下,玄乙方才不太对劲,我过去看看,您继续同诸位卿家用膳吧。”·
陛下还迟疑着,廉王妃欠身道:“妾同皇后娘娘一道去吧。”
廉王一家同陛下关系匪浅,廉王妃这些年也一直同中宫交好。陛下听廉王妃这样说了,也未再坚持什么,回到了高台的龙座上。
只是经过那个瘫伏在地上的小内侍时,发现他身下有了一滩水渍,竟是当场尿了裤子。
陛下嫌恶皱眉,瞥了旁边的内侍总管一眼,内侍总管当即让两人把这吓傻了的小内侍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陛下心中谜团更甚,这内侍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能吓成这幅样子。
倒真不怪这小内侍胆子小。
他家里穷,四五岁就被卖进宫里来,是童子宦官。虽说因为好奇,听宫里的下人们说过不少风月故事,但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
他方才经过西宫长阶,看到一群侍卫和内侍围在一处,还发出笑声,他以为有什么热闹看,便凑了过去。
可挤进人潮才发现,是一对赤着身子,颠鸾倒凤的男女。
女子似是被迫,身上青一道红一道,男子则是疯了一样,散着头发,遮着眉眼,只一位用着蛮力,与其说是欢好,不如说是想杀人。
小内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心中大震。
此外,西宫这边都是老宫殿,在这头公干的,都是些新入宫的,或是些不得用的侍卫宦官。
大家都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看着热闹,嘴里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口,乐此不疲。
女子已经哭无可哭,只嘴里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大声嘶吼着:“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不同于围观的这些人,小内侍是在朝露宫伺候的,见过宫里诸位大人物,今儿个是奉了师父的命令,来西宫这边办事。
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认出,这男子,似是……似是安王,
安王……安王!!!
内侍的额头当时就冒了汗,他知道大祸临头了。
他们是朝露宫的宫人,安王在宫中做下这等孽事,陛下不会不管。
安王出事,就是朝露宫出事,朝露宫若是出了事,他们这样的奴婢,还怎么有活路。
得去找师父,让他禀告贵妃。对!此时能救安王的只有贵妃。
小内侍当即转身,撒腿就往朝露宫跑,可刚跑到拐角处,便被一个人影从背后锁了脖子。
“去凤凰台,将这里的事禀告陛下。”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入内侍的耳朵:“要不然,我杀了你。”
内侍没有说话,可仅仅踟蹰一瞬,他便觉得脖子一紧,喘不动气。
“大……大人饶命。我……我去。”因为缺氧,内侍的脸涨得发紫。
“别回头,否则你这双眼睛,这条舌头,可就没了。”男人说完这句话,才将手松开。
小内侍何曾经受过这样的胁迫,片刻不敢耽搁,往凤凰台跑去……
……
子规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终结在这一天的。
这一天,是陛下给陈天忌和李玄乙赐婚的日子,也是她李子规成为活死人的日子。
她光天化日之下,在森严的宫城里,在陈天忌的面前,被歹人绑架,带到了宫门的墙根处。
那里正蜷缩着一个男人,蛆虫一般丧失理智、难耐地蠕动着。
她霎时明白了那是谁,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王晗的跟前。她剧烈地挣扎,她的嘴巴被麻布塞住,她发出呜呜的声响,渴望有人来救她。
“侍卫和宫人们都去吃午饭了。只有两人把守,只是他们离此处甚远,怕是听不到大小姐在说什么。”
“呜呜呜呜!!!”子规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对他做什么,她手脚冰凉,抖若筛糠。
男人似乎对她扭动欲逃的身体丧失了耐心,嘴巴里冷冷说了三个字:“酥骨藤。”
子规闻言僵在当场,他怎么会知道?!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