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谢良宵心中喃喃。
他们卯时天未亮便聚在此处,如今距离午时也只剩半个多时辰。
若他未饮那几口酒,玄乙也未中迷药,他们两人联手或可与安王搏一搏,但如今这副光景,已经不可能了。
今日聚在此处的,皆是王侯公爵家的主事人,他们走的是一条诛九族的谋逆之路,一旦开始,罪责就定了,不可能回头。哪怕这些当家的已经死了,但他们的家眷、心腹不知道安王的算盘,只知道败了也是死,投降也是死,肯定会殊死一搏,不会轻易罢手。
安王府外围的这将近万人,确实是陈天忌的鬼门关……
这一局,陈天忌你真的能破吗……
谢良宵低头看向那遍地尸体,陷入沉思……
……
陈天忌策马行至朝凤街口,若无与青稞分列其两侧,距离安王府百丈处,陈天忌停了下来。
“人都布置好了吗?”陈天忌问若无:“多久能到?”
“海东青飞得快,估摸着三天前信儿就传到了。以弟兄们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京郊等消息了。”
“好。”陈天忌点头。
自打陈灵泽中了恒国公的套儿,陈天忌便对恒国公生了防备之心,为防恒国公对陈家有什么图谋,他开始部署人手。
他虽在军中有故旧,但没有圣旨,不能擅用兵士。而且江湖人士有江湖人士的好,游侠们四海为家,没有牵挂,做事会更方便。
陈天忌自一线天返京这一路,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陈天忌本就因桑陀国一战声名大噪,不少游侠都对他青眼有加,加之杨怀州和王昭的引荐,他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声望。此番正到了用人之际,他便从各地急召了两千江湖侠客来京。
只是陈天忌没想到,这些人竟比想象中出场还要早,而且他们面对的敌手,也不仅仅是一个恒国公,而是以安王为首,图谋天下的一众逆党。
“青稞,这两天你一直在我跟前。”陈天忌又转头问青稞:“掳走玄乙的那个贼人,功夫同你相比,如何?”
青稞跟着陈天忌调查了玄乙失踪这桩事情,从贼人逃走的路线,瓦片碎裂的程度,基本可以判断贼人的身法和根骨。
“那人轻功极好,速度之快在我之上。”青稞老实答道:“但他脚底不稳,内力不行,功夫应当不如我。”
青稞是从小在玄乙身边伺候的小厮,很多人便将他当做普通书童一类。
其实他是白木樨精挑细选放在玄乙身边的,出身武学世家,三教九流都有朋友,青稞从小除了给玄乙办点跑腿差事,其他时间都在练武,师从各路奇侠,放到整个大衡,功夫也是拿得出手的。
陈天忌这样问青稞,是想探探恒国公府那些江湖人士的底。
这几个追随安王的王公贵族,恒国公的江湖势力最为庞大,劫掠玄乙是大事,恒国公一定会挑自己最信得过、功夫也上佳的人选办这桩事。
这人的实力,差不多就是这群乌合之众的顶线。
青稞说话做事想来谨慎,会给自己留一线,但如今他说那人功夫不如他,那便就是真不如他,陈天忌心里有了数,这些人是可以料理的。
武力有了对比,接下来就是人数。
王侯们的府兵数量都在律法上有限制,户部和兵部每年都会查,做不得假。
根据爵位,王爷和国公府兵至多三千人,这三千人里,总要留一些看家护院。
所以如若这些人皆在安王府举事,人数应当在八千左右。
陈天忌手里只有两千江湖好手,人数上确实吃亏。
不过好在,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聚在安王府周围,朝廷查封了安王府,他们若弄出什么动静来,把官府的人引过来,那便大大的不划算。
他们所在的位置,应当很松散,甚至有一些不会离安王府很近,只在周遭埋伏着,等里头的消息。
陈天忌微闭双目,他去安王府的次数并不多。
前世他亲手斩杀安王后,为了搜集罪证,曾去过安王府一趟,本应看得仔细,但当时玄乙亡故,他伤心正盛,难免疏漏,加之隔着一世,记忆已经生了罅隙,有些模糊。至于今生,也只去了两趟,更是走马观花……
陈天忌蹙眉,努力回想着安王府的布局,在脑海中规划着接下来须走的线路。
此时一个侍从策马来到了陈天忌身边。
“爷,兄弟们探过了,瑞王府、恒国公府、昌国公府的人手确实比往常少了许多。另有打更人称,曾在丑时末见安王府周遭有幢幢鬼影。如您所料,安王府的确要有大动静。”
陈天忌睁开眼:“我从后门,你们二人分别由东西侧门而入,在安王府主殿会和,小心行事。”
“是!”若无和青稞应道。
“爷,那我们呢?”侍从问。
“人太多容易打草惊蛇。青稞已传信给江湖弟兄,你们在城门口接应,在朝凤街各处待命,以烟花为号。”
“是!”侍从答道。
“玄乙……等我。”陈天忌心中默念,策马向安王府奔去。
……
陈天忌手执长剑,袖藏连弩,由安王府后门翻墙入府。
如今隆冬,本应百草凋敝,但安王府多植松树、冬青,此刻葳蕤依旧,且因查封多日,枝丫无人修剪,更显蓬勃。
陈天忌冷笑,安王也算殚精竭虑,这样的院落,倒也便于藏身。
顺着花园小径,陈天忌一路疾走,在长廊初现处,突闻人声。
“你说国公爷都进去这么久了,里头怎的还没动静?”
“这不很正常吗?你当国公爷他们议论的是村头寡妇坊间鳏夫的寻常事?他们议论的是江山社稷鹿死谁手的大事。岂是一句半句说得明白的。”
“咱们兄弟虽在江湖,可朝堂上的事咱也听过一二。这陛下也是奇怪,他左右就剩安王一个孩子了,还不赶紧把皇位传给他,反倒让他下了狱,也不怪安王兵行险招,皇位就在眼前,伸手就能够着,老皇帝偏偏不允,换了谁谁也忍不了。”
“你们几个,不好好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