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文钰,年二十四。静观其人,温润如玉。为人端方,不偏不倚。实则其人,爱憎分明。
席间众人均没有想到,文钰会对汝阳王妃的态度这般强硬,毕竟现在盛兴儒学,因着一个‘孝’字,文帝平日也对汝阳王妃多有忍让。
汝阳王妃气得面色铁青,指着文钰,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是文帝打了圆场,轻咳了一声,对文钰道:“珵美,喝多了就先下去洗把脸。”
“是。”文钰恭敬一拜,起身往偏殿走去。
汝阳王妃这才咬着牙对文帝道:“陛下,你看看这齐王!老身是他叔母,他待老身可有一点尊敬?当年陛下父母早逝,都是我这个叔母抚养你们长大!到如今,竟是一点恩情都不念了!”
“不知叔母说的恩情,是指什么?”文钰冷嘲的声音由远及近。
汝阳王妃未料文钰折而复返,顿时非常尴尬,但她是个逞强好胜的性子,便梗着脖子对文钰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叔母就没说对过什么!”文钰冷冷地向她看去,儒雅俊逸的面上似是罩了一层寒霜,“叔母提及恩情,我就想问问了,叔母想要我们记得什么恩情?”文钰一字一句道:“是叔母让我们兄弟姊妹几人蜗居柴房之恩情?还是叔母施舍一碗馊饭之恩情?抑或是,叔母不肯借钱给我怀了孕的长姊养身体,累我阿兄寒冬入山行猎差点丧命之恩情!”
闻言,除却知晓旧事的文帝越妃,其余众人均是一惊。
众人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向汝阳王妃,汝阳王妃犹如被针扎,被芒刺,坐立难安。姜姝看着文钰,又觉心酸又感心疼。
文帝低目,越妃冷面。
裕昌郡主也面露羞愧,怯怯地拉了拉汝阳王妃的衣袖,企她勿要再开口。但汝阳王妃仍不甘心,满脸通红的指着文钰道:“你、你忤逆!老身定要去御史台告你!”
“叔母想要去告,那便去。”文钰毫无惧意,而是睨视道:“只不过届时,我定不会像今日这般给叔母面子,当年往事我都会一一详述道来。”
汝阳王妃惊惧看他,文钰微微一笑:“我自幼记性便好,七八岁时的事情我记得犹为清晰。”
最后,汝阳王妃携裕昌郡主风风火火地来,落荒而逃地走。
文钰这方露出了一个快意的笑容。文帝眄他一眼:“开心了?”
文钰正色道:“皇兄,今日是叔母不对在先,平日她如何蛮横都行,但轻辱阿姝和稚儿,我不能忍。”说罢,他就看向姜姝,姜姝对他温婉一笑,文钰也扬起了嘴角。
“行了。”文帝含笑瞧着,道:“知你护短心切。”
众人轻笑,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待午宴散去后,胡蔚稚注意到姜姝望着文钰有些欲言又止,便识趣地拉着凌不疑走远,留姜姝与文钰独处。
初夏时节,绿草成荫。菡萏跃然水面,顶尖粉嫩,花梗水翠。
看着这样的美景,似乎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
胡蔚稚站在凉亭内,闭目感受清风拂面,有几缕青丝随着清风拂在她的颈间,带起些许痒意。她不禁翘起唇角,表情十分惬意。
凌不疑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唇边的笑容自始就未散去。
这时,胡蔚稚轻轻地开口:“子晟。”
“嗯?”
胡蔚稚睁开眼睛,问他:“你说,阿母与齐王会聊些什么呀?”
闻言,凌不疑轻笑,抬手将贴在她脖颈处的发丝拨开,“关心这个?”
胡蔚稚点点头,眼底泛着浓浓的好奇,“是呀!齐王喜欢我阿母这么久了,至今未娶。我心里总盼着他们能够早日修成正果。”
凌不疑好奇道:“若你阿母嫁与齐王,她便不能留在宣平侯府陪着你,你不难过吗?”
“我都十六了!哪里还需要阿母日夜相陪啊。比起这些小事,我更希望阿母能够获得幸福。”胡蔚稚嘟起小嘴,软声道:“更何况,齐王府就在我府邸对面,若我想阿母了,几步路就过去了。”她又抬头看着凌不疑,笑道:“而且现在不是还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吗。”
这句话就犹如冬日之暖阳,夏日之冰鉴,令凌不疑心中倍觉畅快。他的眼神明亮又情深,言语坚定:“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死不弃。”
胡蔚稚看着他,神情认真:“你若不弃,我便不离。”
凌不疑郑重地点了点头。
胡蔚稚灿然一笑,艳若桃李。她趋步上前,凌不疑便伸手顺势将她牢牢的拥入怀中。
这厢,姜姝与文钰并肩而行,缓步在宫廊下行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姝停下脚步,心疼地看向文钰问道:“当年是汝阳王妃将你丢弃的?”
文钰步履一顿,转身面对姜姝,在姜姝明澈的目光下,方才缓缓点了点头。
姜姝的眼泪几乎是瞬间溢出眼眶,声音颤抖:“她怎能如此?”
文钰心疼地连忙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哄道:“好了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
姜姝仍抽泣个不停。她就是心疼文钰,她当年遇到文钰的时候,文钰八岁大的小孩,瘦弱得跟五六岁的孩子一般,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长期没吃过饱饭。彼时,文钰饿晕在路边,她也在逃亡途中,心中不忍,便将文钰救下。文钰醒来后,姜姝问他姓名及家人行踪,文钰只说了自己的姓名,家人信息一概都不透露。
当时姜姝只当是他的家人在战乱中亡故,便异常心疼他,将他带在身边。文钰非常乖觉,姜姝初为人母被还在襁褓里的胡蔚稚折腾得心累,文钰便主动替她照看孩子,并且照顾得有模有样。后来她奔逃至都城,见到文帝,其时文钰也在身边。未料文钰看到文帝就凄声喊了一句“阿兄”,整个人扑倒在文帝怀中嚎啕大哭。姜姝这方明白,原来文钰有家人,而且家人都身份显贵。心底又生了疑问,那他又是如何流落在外的呢?
后来文钰只浅淡地跟她解释道:“戾帝党羽作乱,我与家人在战乱中失散了,由于阿兄身份特殊,我不便泄露身份。”
由于幼时吃了很多苦,文钰的性情尤为宽厚。但就是这样的文钰,对汝阳王妃从来都不假辞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