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已经七月末八月初。 救或不救百济,星纪城依然没有传来明确的消息。 北海关的几方经过反复研究,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陈修竹撸了撸下巴,这才发现自己的胡子不知不觉中长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他转头深深地往星纪城的方向望去。 身为亲王,陈修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止。 他的身份要比萧正、黄石涛、田鸿雁以及周边几郡的郡尉高得多。 然而无论是以势压人还是说道理摆事实,这些将军表面上个个尊敬有加,但对出兵一事却始终缄默其口。 陈修竹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难怪所有兄弟都绞尽脑汁想着往那个位置爬。 只有登上了皇位,才没有人敢阳奉阴违或者像现在这样只作表面功夫。 星纪城。 八月初的帝都,天高气爽最是宜人。 此时的星纪城到处歌舞升平。 无论是西境还是北疆,都距离帝都太远。 边境发生的事,比如老镇公国染疫身亡,西凉大军步步逼近岩陲要塞;又比如藩属国百济遭到倭寇的猛烈攻击,甚至现在已经兵临城下。 对帝都的百姓来说,这些都远不如高门贵户的阴诲隐私或者花魁今晚的入幕之宾来得有趣。 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该玩的玩、该乐的乐;各大酒楼以及游船画舫都坐满了眉飞色舞聊天听曲的人。 长长的玄武大街上得得地驶过一辆平平凡凡的马车,车里盈盼正带着义妹苗冬还有丫鬟吉祥回家。 “夫人,”车外将军府的护卫们提醒:“任六姑娘出嫁,嫁妆太多,街道两边有很多百姓挤着看热闹,所以马车走得有点慢。请您见谅。” “没事!”盈盼看了看天色,笑道:“我们不急。车子慢慢走就是!” 然而旁边的吉祥有些坐不住,透过车窗频频往外张望。 相对于乘坐这又小又窄的马车,来自草原的她更习惯骑马。 “夫人,”吉祥压低了声音,“太师府今天嫁女,然而府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盈盼一怔,陷入沉思。 今天任惜成亲。她便去了趟太师府,代丈夫送这位庶妹出嫁。 因为任宁的缘故,盈盼的身份有些特殊。 然而太师府到底是“永为帝师”的太师府,并没有故意刁难,而是恭恭敬敬把她迎了进去。 现在仔细回想,太师府气氛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太师府。 宾客刚散尽,老太师便拿着厚厚的宗卷匆匆进了后宅。 “老太婆老太婆,任宁的小媳妇呢,叫什么盼来着?” 老太太没好气,“她叫盈盼,盈盼开伦,来自于西凉草原。” “西凉人?”老太师倒吸了口凉气,顿时有些傻眼,“这下麻烦了。” 他只知道任宁自己娶了个小户姑娘,然而并不清楚盈盼的来源,此时一听不由有些棘手。 老太太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麻什么烦,以后的事又轮不到你操心。” “也是。”老太师点头,“她人呢,没走吧?” “早走了。六丫头的轿子刚出了府,她也跟着告辞。现在估计已经到了玄武大街。” 哎呀! 老太师一拍大腿,差点跳了起来,“那快让人把她叫回来啊。” “怎么回事?”老太太疑惑。 两人相伴了一辈子,她还真少见丈夫这么激动的时候。 老太师只好把手里的宗卷摊开,“这是星落韦君谦递过来的。据说是任宁那小子最近才捣鼓出来的新事物。” “哦?”老太太感兴趣地凑过来。 虽说这宗卷是韦君谦递过来的,然而她并没什么惊讶的神色,仿佛理所然当一般。 “之前是望远镜后来是起重机,样样都不同反响。现在他又搞出什么东西来了?” “那些算什么,这才是好东西。”老太师满面的兴奋,“据说是字同音。” “要是真的,老夫终于不用整天无所事事了。” “想想以后偌大个帝国,所有子民都能听懂彼此的语言、畅通无阻地交流。这是项多么伟大的功迹。” 说着说着,老太师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老小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样子。”老太太愕然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忍不住打击丈夫:“就算是真的,你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估计以后的史书上也只会写长兴帝的功劳。无论是你还是那小子或许出了大力,然而最后史书上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切! 老太师切了一句,“庸俗庸俗。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字同音只要成功了,有利于我们整个民族的融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留名青史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参与其中,老头子我就已觉得无上光荣。” “糟老头子,”老太庆柳眉一竖,“你刚说什么?头发长……” 老太师头皮一麻,拔腿就跑。 半晌后一辆标着太师府的马车匆匆出了大门,往永安胡同而去。 路过镇国公府时,老太师撩开窗帘,望着大门上的白帆,他默然无语。 “唉,都老了。”他叹了声。 年轻时的老太师和老镇国公霍征也是好朋友,然而转眼太师现在致仕,镇国公甚至已经阴阳相隔。 “老国公的灵枢现在到哪了?”他问旁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