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这日,长兴帝头痛欲裂。 长禄习得的按摩术几乎已经没有了用处,只得匆匆叫来御医。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才稍有恢复。 他又拿起龙案上高高的奏折看了起来。 “陛下,折子晚点看不要紧,保重龙体要紧……”面无血色的长禄连忙过来阻止。 “没事!朕已无碍。”长兴帝匆匆饮了口参茶,继续打开刚送过来的折子。 帝国内忧外患,眼下又是春耕时节,云垂上下各种事情急需批改。长兴帝不想作那昏庸无道的君王,根本停不下来。 瞄了一眼封面,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封来自西边涞谷郡的八百里加急,由领兵平乱的陈修坚所写。 打开一看。 “儿臣自正月西行,出二十里…… 见一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 因问曰:‘既欲食之,何必哭之?’ 妪曰:‘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长兴帝骇然色变,捧着奏折的双手更是颤抖不休。 因为发生民乱,他能料到西部几郡百姓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却完全没想竟然惨到如此地步。 百姓们居然已经烹子而食。 虽已下朝,但帝王一怒,六部官员们又匆匆进了宫。 看了陈修坚的折子后,个个神色复杂。 不少人更是偷偷往第三根金柱底下望去。 那里坐着云垂的史官,正拿着青笔大书特书。 俗说话无鲜血不新闻。 史官天天记载宫廷琐事也是无聊,难得遇上这样一封血淋淋的折子,肯定会心潮澎湃地记录下来。 长兴帝揉着额头问:“平定西部三郡一事,各位卿家有何见解?” “陛下,”承恩伯第一个站了出来。 “西部百姓烹子而食,骇人听闻!老臣以为之所以会发生这等惨绝人寰的悲剧,全因乱民作虐百姓走投无路所致。” “因此平定一事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缓。既然八皇子殿下求援,帝国应该立即增兵支援,以早日平定西部之乱。” “承恩伯所言极是。”其他人纷纷赞同。 金柱下的史官大笔轻轻一挥,史书写得轻松。 然而仅凭这寥寥的几笔,千百年之后肯定会有读史的后人自以为是地将他们这帮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 古人向来最忌身后名。 因此几乎没人反对再往西部增兵。 “可!”长兴帝一锤定音。 只是该增派哪些兵力前往西部,这是个问题。 “陛下,”承恩伯继续站出来:“帝国素有传统,平定内乱向来是各郡备守兵之责。而八皇子殿下信中也提及了现有的平乱军能力不足。” “既然如此,不如增派那些实战能力强的郡兵前去支援。” ……最好趁机把领兵无策的陈修坚也给调回来。 省得平定涞谷郡后,他把承恩伯府以前圈占的良田通通全分给了那些平民。 承恩伯张了张嘴,没敢把这私心说出来。 实战能力强的郡? 大臣们相视一眼,下意识想起几个郡名。 南边的广信、百花、汐语和沧澜郡;东边的平海、观澜郡;北边的雁回、玉木和镜湖郡;以及中西部的星落、萤川和云中郡。 至于最西边的定西郡就算了。西凉五十多万大军压境,它现在尚且自顾不瑕。 长兴帝也在沉吟不决。 南北疆距离西部太过于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中西部的星落三郡相对近些。 但那里是龙兴之地,轻易不会动兵。而且去年和前年时疫肆虐,整个盘地至今还没恢复元气,因此不是个好选择。 最后长兴帝的目光落到了东部的平海和观澜郡上。 东部距离西部虽然也十分遥远。但郡兵们只要在海边上船,沿着星澜大运河往西,再在河内郡上岸。 其实上也就和星落郡出发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涞谷郡里有条涞水。沿海的郡兵大多熟悉水性,正好可以沿着水路进攻。 收到兵部发来的消息,平海郡尉脸黑得像锅底。 他压低了声音,愤愤地骂道:“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真是乱弹琴!” 云垂东部虽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却沿海各郡从来与高枕无忧无关。 以前南有南奉,东还有倭寇。 这两国都不大,但最是贪婪。 他们时不时就会上岸杀烧抢掠。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绝不给云垂百姓任何活路。 而且去年时忠勇伯萧正已经带走了两万水师,现在再把郡兵调往西部,届时富庶的东海岸就成了一块任人宰害的大肥肉。 要是倭寇再趁机登陆…… 郡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兵日期,脸色更是发愁。然而再怎么无奈,他也只能一边向星纪城写折子示警一边调兵遣将。 十余日后,已是兵部限定的最后发兵期限。 收不到回信的平海郡尉一声长叹,叮嘱了前来送行的郡守几句后领兵出发。 他抬头默默地往东边茫茫的大海望去。 此时清明已过,就连百济半岛也已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希望倭寇们无瑕顾及云垂这东海岸吧。 南边广信,应山大营。 经过任宁一行几个月的奋战,此时广信和星落的风车传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