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将那些佃农一一登记过,对照着史婆子上交的名册,果然发现有部分佃农未记录在册子上。
仅仅来这里用膳的佃农就有不少对不上号的,更不用说整个白波庄的佃农们。
她垂眼,知道这白波庄为了贪银两故意少报上名单,好让山庄少交粮食财物等等,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偏这山庄还干出不少欺压佃农的事来。
黛玉在史书上就听闻过古代不少乡绅地主欺凌佃农之事,如今她总算见过一遭。
只见有丫鬟报史婆子来了,黛玉假装没听见,仍低头看着名册。史婆子尴尬地杆在地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探春从后头赶来,对黛玉道:“林姐姐还是要用膳才好,免得饿坏身子。”
黛玉抬头仰面道:“探春妹妹,你来瞧瞧这册子。”说着把册子递给探春,终于把目光落在史婆子上。
“不知婆婆赶来有何要紧的事?”黛玉颔首道。
那史婆子见探春翻动着名册,脸上有些挂不住,又瞧见黛玉正细细端详着自己,忙改口道:“我想着林姑娘身子那样贵重,怎么可以不用膳?”
“原来是这事,难为你老人家费心,只是你不知道,姑娘心情不好,此刻也没心思用膳。你何苦还要来问?”紫鹃知晓黛玉心意,替黛玉道。
听见紫鹃言语提高音量,史婆子忙下跪说:“是我的不是,还望姑娘见谅。只是还请求姑娘让我分辩,奴才不知犯了何错。”
看见这史婆子还不肯说实话,黛玉朝雪雁点头,雪雁会意,命藕官和春纤从轿子上拿出一大箱东西来。
雪雁把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一叠叠捆住的纸,黛玉指着箱子对史婆子倒:“这些都是老太太给我的卖身契,这白波庄上下如今全在我手上,你若还不老实,我只得让人牙子把你的卖身契拿了去。“
史婆子内心震撼,她不知道老太太竟然把这偌大的白波庄交给眼前那柔弱的小姑娘。
他们白波庄只是以为姑娘她们不过是受贾母命巡视山庄,只需隐瞒几日便可熬过去,不曾想到这白波庄早已易了主。
史婆子起初不相信贾母会把卖身契交到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手中,难以置信地去翻看那些卖身契,这些卖身契明明白白放在自己面前,哪里还有假的。
“怎么可能?”史婆子喃喃自语,一时失态。
黛玉向雪雁示意,雪雁明白,便上前扶起史婆子,说:“你若真心认错,就把事实说出来罢。”
史婆子见事已至此,知道自己的卖身契就在林黛玉手上,哪敢不从,于是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原来这白波庄庄主白元敬听闻黛玉她们要来山庄巡查,知道自己丑事难掩,卷走一大笔银两到黑山庄去避风头几日。
只是黛玉她们来得突然,白元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只得派出山庄那些守卫去围堵黛玉她们的马车。
等到黛玉到达庄子,白元敬早就在去黑山庄的路上。
“我说呢,怎么会在你们这儿遇到山匪,原来就是你们派来的!”紫鹃骂道。
黛玉知道史婆子已经交代干净,便拿起名册起身离去,探春看完这名册后,再听这史婆子的解释,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白波庄竟如此胆大包天,于是下令将以史婆子为首的管家婆子革去职务,打发去做外头的粗活。
待到黛玉她们回到主屋,探春与黛玉坐下,一面用着茶,一面不甘心问道:“我们就这样放过那白元敬?”
“他不是贾府的奴仆,是正经的地主乡绅,我们这会子也无可奈何。”黛玉承认这黑山庄与白波庄不同,黑山庄是完完全全归于贾家,自己无权插手此事。
黛玉继续说道:“即使我们到那黑山庄去,那些人未必会让我们将白元敬带走。”
探春细想,确实这白元敬都敢派人对她们下手,自己还巴巴地到黑山庄去,不就是落入虎穴的羔羊吗?
“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那混账。”探春咬牙切齿道,随后语气一转,问:“如今那几个婆子都已经革了职,眼下我们还没其他人手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我早就有了人选,我在今日去巡视山庄时,我瞧着一个名叫许婆子倒还不错。”
在林府时黛玉就见识过许婆子的手段,最是公道深得人心。况且这许婆子管理林府上上下下多年,黛玉也未听闻到出过什么乱子,所以这白波庄的管事交给许婆子,黛玉她是放心的。
于是她便命雪雁将此事告诉许婆子,再与探春探讨一番,就敲定这白波庄往后的各种事宜。
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是花不了几个钱,于是黛玉和探春打算减少各种粮钱的上交度,让剩下的直接留给佃农,不必上交到贾府手中再发放。
探春虽然同意此事,只是有些担忧道:“这样一来,贾府中的收入可就再减少一大笔银两,只怕那些奴才没的恨毒了我们。”
“探春妹妹多虑了,自从那日你要改革大观园时,早就得罪了他们,估计也不愁这一时。”黛玉笑道。
探春答:“可不是,若府里再这么奢华下去,以后只怕入不敷出,也不知凤姐姐是怎么想的。”
听到探春提起王熙凤,黛玉没有接话,她知道王熙凤与探春不一样,王熙凤对此事有心无力,而探春却可以出这个风头。
她明白贾母就是想借自己和探春之手好好整顿这贾府,若日后那些奴仆心生厌恨,探春早已离开贾府嫁了出去,奴才们想回击也无处可报复。
而王熙凤身为贾府的媳妇,若带头做出这样的事来,日后只会更难过,所以精明的王熙凤对探春的改革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装聋作哑,用自己的身子病况推托管家事务。
黛玉又想到生病的李纨,她猜测李纨估计也是想到这一层,所以一直装病称病许久,也就只有探春年轻气盛,如此动起改革来,也不知暗中得罪多少人。
二人计谋一会,终于定夺这白波庄的运作,再交代许婆子一番,白波庄此事终于落下帷幕。
就在二人准备休息时,忽看见琥珀忙忙乘轿赶来。琥珀身为贾母的人,理应时刻在身边侍候,怎么会一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