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物理的,”修思主动介绍说,“我的研究方向侧重天文物理,也许有一天我会通过那台小小的望远镜发现域外文明,发现人类更宜居的星球。那到时候报纸媒体会这样报道我:引领全人类走向新纪元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想到这,两人毫无顾忌地笑了。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修思将手背到身后,又说,“是我一辈子在学校里教书,不上不下。花大力气写一些除了收录在杂志里能在履历上写上一笔外毫无用处的流水账和学术垃圾,甚至因为比别人多一些了解,连印象里夜夜如光相皎洁的月亮都变成布满陨石坑的黯淡星球。再抓马一点,如果未来有一天圆周率被算尽,时间被重新定义,所有的基础理论被推翻,那我的理论物理同行们忙活了这大半辈子,意义又是什么呢?”
“但是,”行至路边的长椅,贝塔艰难地想爬上去,莱格拉斯见状将她一把抄起,稳稳地放置在椅子上,自己落座在旁边。
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随着她沉浸在她的世界,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一切丝滑无比。
“但当我透过镜头看向无数颗闪亮而孤独的恒星,当我们花费许多年探寻到距离几光年,十几光年甚至几十光年外的回音,”修思慢慢抬头看向游戏里澄澈一片的天空,勾起一抹释然笑意,“它们一直都在那里,意义都是人赋予的,存在就是意义。或者说,追寻意义的过程本身也充满意义。”
许乔木喃喃道,“追寻意义的过程…………”
“有些东西是值得花费力气和时间去追寻的。”
“那你呢?”许乔木直直看向她的眼睛,“你追寻到了你的意义吗?”
修思坦然道,“追到了一些,但不全面,还有待努力。”
“贝塔同学,适合去学哲学。”
“贝塔同学学什么都会很出色的!”
“说的对呢,还是我保守了。”
“继续走吧咱们。”贝塔提议。
“行,走吧。”
在椅子上蹭了蹭后跳到地面,稳了稳身形后,后知后觉,“我刚才,是怎么上去的?”
“…………”莱格拉斯感觉自己双手快烧着了,就你手快啊?
“太入迷了你,自己上去的吧。”
贝塔满头问号,但很快不再纠结于此,“可能吧,走了。”
拐过书店所在的街角,沿着街道直走下去,看见什么,修思就介绍什么。
比如雨季时但凡冒出一个晴天,院里所有的雕像都会被盖上被子。只存在在中国人血液里的晒被基因会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身处在异国。
比如一家招牌上只写了“饭”的餐厅,他家的蔬菜沙拉好吃。虽然写着饭,用的大米却是不好吃的籼米,所以修思宁愿高价从国内买米,只在这点菜。
比如国内的朋友因为交换项目来她这里借住时,自告奋勇说要自己炸鸡。结果第二天开会时候请假五次,蹿得上下皆知,恼羞成怒要她请客,然后又被她带去炸鸡店。
比如她租住的房子,房主夫人人很好,会在圣诞节时叫她去家里吃饭,还专门学做饺子。第一年的时候,虽然因为材料不对又不熟练,煮出来一锅面汤,没有酱油和饺子醋,蘸的是苹果醋,但她还是都吃完了,汤都没剩。
莱格拉斯比贝塔高了两头不止,跟在她身后一个身位,看到她两只耳朵随着转头簌簌动着,看着她每定睛看向一个地方就向他说起一段回忆。
这座不大的镇子载满她过去几千个日夜里多数记忆。
而现在,她试图将自己拉进这些记忆填补空白。
说着说着,修思把自己说到口干舌燥,回头一看这人气定神闲跟在自己后面。
她那一肚子坏水突然就沸腾了,“舒克!”
“啊?”被叫的人回神应她。
“你不是也住伦敦吗?你住哪呢?下次咱去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