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前朝开国之君埋重宝埋于皇族秘密之地。需后人以皇室秘传元氏机关术开启。有德之君获此宝者得天下顺之,百姓安泰。
前朝末帝荒淫毁国,以致大厦倾颓,兵戈四起,烝民疾苦。藩王解氏以兵马正天下,流末帝于北境,自立国为晋。
然天下烽烟初定,黎民元气大损,元氏重宝之秘甚嚣尘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皆欲寻此宝藏,西南之地尤甚,恐有动摇国本之危。晋帝欲谴悬鉴司之首解无咎赴西南调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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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二十二年正月,京师大雪,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刚清出的路面一转眼又覆满了厚厚一层。
一个新入宫的小宫娥搓搓被冻得僵劲的手问边上那个稍长些的:“正下着雪呢,我瞧着也没人走这条道……”
“还不快收起你这些躲懒的心思,若是被人听去了,可有你一顿罚!瞧瞧,这不就来了么。”
只见远处有人策马踏雪而来,速度极快,未及她看清,顷刻间已奔过了二人所立之处,带起一道凌厉的疾风。
“什么人如此胆大敢在宫中纵马!”她小声惊呼,“我虽然是刚入宫,可是知道宫中不可纵马不可疾驰的规矩。”
“这可是厉王解无咎,国法宫规,哪个能管得了他?”年长些的宫人示意她看地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上至朝官下至庶民,哪个不是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洒进雪里,融成了深深的黑红之色。
回想起刚刚他手中好像拿着个圆圆的东西……
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小宫娥手中的扫帚不小心没拿住摔在地上。
解无咎……天下无人不知其名。
先帝遗腹子,当朝大司马,冠将军之号,统领悬鉴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顶顶尊贵的人物。
然其并非因美名誉满天下,而是其凶恶残虐名震遐迩。
他和他手下的悬鉴司众人如鬼魅一般游走各地,稽查天下。入其悬鉴司者,肢残、丧命、夷族者尽有,除了痛快一死别无他求。
大家都说他是活的阎罗,暴戾恣睢,乖张嗜杀。无常勾魂不足畏,解无咎之名最能止小儿夜啼。
她数年前曾亲眼目睹一位秩禄两千石的京官在悬鉴司手下当众具五刑而死。受刑者先是口中大骂解无咎不止,被割舌后亦是口中淋漓不止而不肯罢休。
至于再往后的场景……哪怕是数年后的今日也会常常在午夜梦回时被惊得满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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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画堂,和如暖春。天子端坐于上,阅群臣上表,丞相等人辅于旁侧,参佐政事。
都俞吁咈,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的圣君贤臣之景。
显得忽然闯入的墨色身影于此格格不入。
“何事?”皇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丞相也没料到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解无咎?”
他来做什么?
“骨碌碌——”一颗浑圆的脑袋被解无咎扔到地上。
怒目圆睁、嘴巴大张,面容生动一如生前。地上留下一溜血迹,殷红刺目,看起来新鲜得很。
京兆尹袁集!
当年丞相亲自举荐的得意门生!
“岂有此理!”丞相气急,“解无咎,在你眼中,王法何存啊?”
解无咎毫不理会,径自向皇帝行了个简单的跪拜礼:“臣特此来向您辞行。未免有人于臣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不安分,臣已先斩贼首以儆效尤。”
皇帝盯着地上的脑袋看了半晌,点点头:“退下吧。”
丞相气不过:“陛下!”
解无咎的眼神轻飘飘地从他身上扫过:“丞相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多多关照关照自己的新婿。”
他将“新婿”二字咬得刻意又轻佻,好似挑衅一般。
丞相身形一颤,噤了声。
“陛下!”今日被找来议事的大理邓铎也站出来。
他刚上任不久,却已被悬鉴司几次三番的越权恼得忍无可忍。
邓铎慷慨陈词,神情激动:“陛下,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1]后子产杀邓析而用其刑,始皇明法度定律令而事皆决于法……律法乃安定社稷之宝器,更是先祖心血之精华。
“我大晋立国百年以法安邦,律法之效天下共睹,律法严明乃大晋安稳之基!
“而今悬鉴司,本为协查大理之司,却屡屡越权擅断,凡事皆决于大理之先,严刑滥罚,苛于律法百倍。解无咎此人更是目无法纪,京畿如此要地,京兆尹也未经审议,他要杀便杀,罔顾国法。黎民畏之,百官惶惶,如此势必将致社稷不安呐!”
皇帝沉默不语。
解无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言尽否?”
邓铎一直不满解无咎对朝纲法纪的轻蔑态度,本为自己愤然站出来控诉他正是慷慨激昂,哪能料到他这番态度。
陛下简直纵幼弟放肆太甚。
“告辞。”解无咎懒得在这多待一刻,起身便走。他还有比和老头子拌嘴重要得多的事情。
“你!”
自进殿到出宫,解无咎连斗笠与披风都未曾解下。
他翻身上马,接过侍从手中保管的长刀,眼中寒意却比刀光更甚。
“驾!”他扬鞭纵马,飞驰而去,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