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鸢从南境回来以后就不爱用下人了。 她在公主府的时候,只有一个银环伺候。 她离开京城,一路上则跟司徒信、程云秀和老杨相互帮衬。 可能是跟将士们一起吃住惯了,她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轻简很多。 静水山庄却一共安排了三十一个下人。 这个数目,是刚到山庄的那一天,司徒信亲自数出来的。 这些日子沈鸣鸢没有怎么出房间,外面的事都是他在盯着。 下人也好,林书语也好,他们的动向根本瞒不过司徒信的眼睛。 这些人有时在庄子里有时不在。他们消失的时间大概有两到三个时辰,正好是步行往返静水山庄和县城的时间。 有的时候林书语也会失踪很久——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一般都是晚上。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来盯着沈鸣鸢的。 沈鸣鸢索性按兵不动,这几天足不出户,让他们盯了个痛快。 如今三十一个下人,排成一个四行八列的队伍,站在司徒信的面前。 司徒信戴上了潜龙卫的面具,森然的黑色面具下是一双冷峻的眼睛。左脸上的疤痕十分可怖,一路蜿蜒着延伸到面具里。 他目光一扫,就足以震慑住这些下人。他们垂着脑袋都不敢说话,连气都不敢喘,静默着等待他的训话。 没有人知道这位潜龙卫的大人为什么会把他们召集起来,在公主殿下和林公子离开以后。 司徒信搬了一把椅子,半倚着坐在院子中。 气氛肃杀而沉寂,隐隐带着一些杀气。 沉默了半天,司徒信才冷着声音开口: “潜龙卫,你们应该是听说过的。” 他们虽然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南鼓县,可是潜龙卫的大名,早已经遍布大盛的各个角落。 替天子办事,自然会有一些不常规的手段。潜龙卫的诏狱,是有命进没命出的地方。 潜龙卫本来就做着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在被市井的流言添油加醋,更是让人们闻风丧胆。 所有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这位司徒大人。 沉默了半天,司徒信又说:“你们都是穷人家的儿女,被万松买来身不由己,虽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大都是受人胁迫,并非出于本意。” 他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 “如今林书语不在,你们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只要主动坦白,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可若是不识抬举——” 他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我就让他见识见识,潜龙卫到底有哪些手段。” 下人们偷摸地交换眼神,不知道这位司徒大人,要让他们“交代”那些事情。 有一个胆大的说:“大人想知道什么?” 司徒信慢吞吞地靠在椅背上:“这事倒也简单,你们给我讲讲,万大人让你们做了哪些事?” 泉水汩汩响动,却没有人说话。 沈鸣鸢一行在南鼓逗留不了多少日子,他们需要始终生活在万松的阴影之下。 若三言两语,就将万松出卖,待沈鸣鸢一行离开,他们恐怕有性命之虞。 司徒信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也不着急。 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中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来吧,一次一个,我们单独谈。” 他走到门边,推开半扇房门,又回过头来。 面具下的眼神,阴鸷冰冷。刚刚还有胆大的下人抬着脑袋看,对上他的目光,却又立即低下头去。 他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说:“若是谁言语与别人有差,不要怪我当场让他血溅七尺。” 说着,他轻描淡写地抬起手指,朝着第一排最东头的一个中年妇人说:“就从你开始吧。” 问讯异常顺利。 所有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肯开口。可是一旦将他们分割开,就开始彼此猜忌。 有一些搭伙做事的,怕同伴将自己出卖,索性先一步将同伴卖出去。 利用这种心理,司徒信再随口一诈,就足够知道事情的全貌。 帮林书语给沈鸣鸢下药的厨子,看似整日擦抹洒扫其实一直盯梢的老嬷嬷,稍有风吹草动就进城送信的小门童,万松的监视总共只有那三板斧,下人们交代的事情,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些。 只有个叫采墨的小姑娘,说的事情耐人寻味。 她是前些日子,万松派人从乡下买来的。买来的当天,就学了一些“伺候人的功夫”。 一开始,她和另一个姑娘,是被安排去伺候京城远道而来的客人。 可是客人到的那天,才发现来的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姑娘。 她在那个姑娘身边伺候了一天半日,就被万松送来静水山庄。 剩下的时间里,就和其他人一样,做着万松的耳目。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偷瞄司徒信,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司徒大人,我家哥哥吃不起饭,才把奴婢卖给万大人。万大人拿着奴婢的卖身契,若是不从,就没命了……奴婢真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求司徒大人放过奴婢吧……” 司徒信看她一眼。 这姑娘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个子矮矮的,身子瘦瘦的,惹人怜爱。 如她所言,卖身契在万松手中,她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听命于他。 若真论起本心,没有一个是生来坏心眼的。 司徒信刚才在外面吓唬他们,此时看到小姑娘真的被吓哭了,他又觉得有些歉疚,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