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楼外的一条巷子很安静。 清心楼开在洛京城的东市。 比起南市,来这里的人,大都是城中权贵。 非富即贵,一掷千金。 清心楼的隔壁,是一个典雅别致的四合小院。 据说这里是城中一位富商的私厨。只有与这位富商关系极好的达官贵人,才能在这里宴请宾客。 平日里并无人员来往,冷清得很。 巷子口上堆着一些杂物,都是清心楼暂时堆在这里的桌椅木箱。 再往巷子深处看,就黑漆漆的了。 两面都是高墙,巷子口又有杂物挡着,照不进多少阳光。 沈青枫.背靠着清心楼的院墙,咳嗽了两声,才慢慢地平复喘息。 英妃娘娘怀他的时候,身体就没有养好。沈青枫出生之后体弱多病,到了七八岁上,才渐渐好了一些。 那个时候皇帝和英妃娘娘商议着让他学一些武功,强身健体,没想到沈青枫学了三个月,就又大病了一场。 正赶上秋冬季节,他的身体又不好,染上了伤寒,连日发烧咳嗽、反反复复,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病好之后,学武之事就没有再提过。 英妃娘娘把一身武艺教给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沈鸣鸢,自己亲生的儿子却文文弱弱、手不能提。 当年伤寒落下了病根,现在依旧时常咳嗽、呼吸不畅,就连跑几步都喘。 沈青枫不是不想见黄茵。 他在明州的这段时间,最想的人就只有沈鸣鸢和黄茵。 但他一方面不知道如何相见、不知道见面以后应该说些什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偷跑回来的,若是一招不慎露了马脚,有可能会连累到黄茵。 不想再欠这个姑娘人情,下意识地躲了出来。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竹签子。是他刚刚匆忙跑出来的时候,随手抓到的。 上兑下艮,依旧是那个“损”卦。 按照沈鸣鸢邪门的理解,意思是指女人打男人。 之前那一卦的女人,是沈鸣鸢。 现在这一卦,很有可能是黄茵。 ——这两个女人没有一个好惹的。 沈青枫的咳嗽渐渐止息,他扶着墙,气也喘匀了。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一个男人出现在巷口。他虽然看不清深巷中的一切,这好像早已知道沈青枫躲在这里一样。 脚步声缓缓走近,一个男人在沈青枫的面前停了下来。 “皇子殿下,”他说,“光临清心楼,真是蓬荜生辉呢。” 沈青枫认得这个人,他是黄茵身边的文远。 平日里在清心楼中做一个掌柜,其实楼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做主。 沈青枫一开始是躲着黄茵,略微有一些狼狈。 但是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他反而释然地笑了笑。 “好久不见,文掌柜。”他一边说,一边走上两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近在咫尺。 文掌柜在小丫鬟的面前嘻嘻哈哈,看着平易近人,可是见到沈青枫,却好像见到了多年的仇人。 他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她?” 沈青枫没打算躲一辈子。 大盛重农轻商,黄茵一个商人,还在京城的名利场上抛头露面,无一不是犯了读书人的大忌讳。 沈青枫甚至能想到,若是他将聘礼送到清心楼来,一定会惹得朝野鸡犬不宁,言官的奏疏一定会淹没他弱不禁风小身板。 但他不能对不起黄茵的情意,他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 他默默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光明正大地迎娶黄茵入门。 但两个人的地位毕竟悬殊,他又是一朝皇子,被父皇寄予厚望,若是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自己失了圣眷倒在其次,我是把黄茵摆在权力的棋盘上,她一定会被祺王、祐王、柳氏势力绞杀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自己的肩膀上背负着很多沉重的责任,他不愿意把原本与这无关的黄茵也拖下水。 可是这些话他也没有办法告诉黄茵,以那个姑娘的性子,必定会排除万难,留在他的身边,帮他在权力的争斗里求跻身之位。 这样的道路何其艰难,他身为皇子,沈鸣鸢身为公主,尚且连自保都困难。 他又有什么资格为黄茵负责呢? 这些事情他不愿意让黄茵知道,这些话他也没有对黄茵说过半个字。 文远这种承蒙黄茵救命之恩的人,更不会理解沈青枫这种一厢情愿的保护。 他一定恨死了眼前这个男人,觉得这个皇子瞧不上一个普通的民女,所以才会这样玩弄她的感情。 ——没有办法,他也只能任凭文远误会。 两个人都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文掌柜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有些话她嘴上不说,但她心中始终念着你。你就算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眼下你那妹妹已经与她结交,你多多少少也要借公主之口传封书信吧?” 沈青枫摇了摇头:“文兄,你家小姐若是知道你来找我,怕是会生气的。” 文远沉吟了片刻,对沈青枫的言语表示认同。 但他还是有一些不甘,心中有了一些坏心思,揶揄的微笑也挂到了他的嘴角。 “既然在这里见到了你,你多少也要听我两句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