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枫做的第一件事,是捂住了采墨的眼睛。 银环还在愣怔,远远地望着水榭那边,有些不知所措。 沈青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吩咐银环说:“快去周围看看,别让旁人进花园来。若是打扰到他们两个,小心本皇子收拾你们。” 他在银环面前从来没有摆过皇子的谱,银环也知道他只是嘴上凶。 她潦草地“哦”了一声,一溜烟跑开了。 花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有池子里的鸭子嘎嘎地叫,和池边树上此起彼伏的蝉鸣。。 司徒信的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夏末秋初,天气还有些闷热。他的身体,却好像覆着一层寒冰,永远无法被这个人间融化。 冰冰凉凉的。 所以沈鸣鸢的嘴唇,显得格外温暖。 温暖而又温柔,才是最杀人的刀。 她的动作很笨拙,没有任何技巧,完全出自一种本能。 他们两个唇瓣轻轻碰着,以一种细碎的节奏研磨。 她有些紧张,呼吸都很急促。 可是她的动作却十分坚定。 沈鸣鸢出嫁之前,英妃娘娘一边替她梳拢头发,一边教她简单的男女之事。 那个时候她只顾着看向窗外走神。 阴沉沉的天开始飘雪花,一片一片的,被寒风裹挟着乱飞。 像是她的命运,不知道会被朔风吹到哪个方向。 几年过去,她已经牢牢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爱什么人恨什么人。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女。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想起英妃娘娘的话。 英妃娘娘抚着沈鸣鸢缎子一样的长发,用温柔的声音说:“待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去做。” 凭着本能,她探出一点舌尖,去挑开司徒信的唇缝。 她不知道,就这么一点点动作,足以击溃司徒信的心防。 静水山庄的那个晚上,她曾轻轻啄他的耳朵。 只一下,就让他昏昏沉沉、意乱情迷。 那时候的两个人之间,是一种蒙着情欲的旖旎。 没有多少爱情,只有浓烈的欲望。 那时的沈鸣鸢,像一杯醇香的酒,心志稍稍不坚定一些,就会情不自禁地沉沦进去。 可是现在,即便他们的距离被拉近到这个时刻,司徒信还是感觉不到任何污浊。 情之所至,不能自已。 他们两个之间,是清洌的溪泉,清澈见底,不带一点杂质。 他从混沌的脑子里胡乱一抓,只抓到一个念头。 他只想好好保护她。 可是,保护…… 他又有什么资格保护他呢? 沈鸣鸢按住他的时候,司徒信的手一直僵硬地停在身侧。 却始终不敢抱住她。 祺王说的那些话,或许有心、或许无意,听在司徒信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这三人都是我朝肱骨,郎才女貌,自然不会委屈她。 那三位公子,或许真的是良人,也或许是像卢绍尘那样,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但面对他们,沈鸣鸢总还有机会,平稳地过完她的后半生。 司徒信却不是。 他注定会委屈她,甚至注定会害了她。 她把他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潜龙卫,就算他们隔着身份门户的天堑,以她的性格,也一定会为了他顶撞兄长、忤逆父上。 可是那一切真的必要吗、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仇人,失去自己的一切,她若是知道他的身份,所有为情为爱的义无反顾,都会在瞬间变成刻骨铭心的恨。 与其那样,不如将她还给她原本的人生。 让自己这个变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不敢回抱,亦不敢回吻。 这个时候,他应该狠心推开她,毅然决然地离去。 可是他没有力气。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这样虚弱,那种脱力感,是他坠入翡玉江都不曾感受到的。 沈鸣鸢的动作很轻,他却觉得她像一条沉重的锁链,不仅锁住了他的身体,还锁住了他的灵魂。 他无处可逃。 从唇瓣相碰,到唇舌相抵,他甚至不知道沈鸣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撬开他紧紧闭锁的齿关。 和心防。 散落的力气,仿佛一瞬间灌入了他的躯体。 他收紧手臂,将沈鸣鸢勒进怀中。 微微睁开一些眼睛,他看到沈鸣鸢长睫上沾染着一些泪水。 梨花带雨,那是一个不属于沈鸣鸢的词汇,却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眼泪是委屈还是欣慰,但那不重要。 他退了一点,让两个人分离了片刻。 咫尺间,两个人的鼻息都很紊乱。 沈鸣鸢好像想说什么,但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 他抬起一只手,按住沈鸣鸢的后脑。 这一次,他主动而又坚定地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和沈鸣鸢截然不同。 沈鸣鸢是生涩而笨拙的,他却是热烈而恣意。 “啪”。 面具掉落在地上,滚向一边。 没有了面具的束缚,他开始更加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