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啪”的一声,甩在玄武道的青石街面上。 惊马带着马车疾驰当先,马上的中年男人一边甩着长鞭,嘴里一边呼喝着“都闪开”。 天枢军亲卫营和飞龙卫列队在后,马车虽快,他们的步伐却紧随其后,丝毫不掉队。 已近北城,人声渐渐喧嚷起来。长街两边看热闹的百姓,被这架势骇到,纷纷往路边退去。 虽然已经到了夜禁的时候,但是北城这场火实在是大,莫说北城九坊,就是全城的百姓,也纷纷走上街头。 有的为住在城北的亲戚朋友烦忧,有些则是单纯出来看热闹。 见这一群人来势汹汹,个个都想吃人的狼,他们也不敢围在街上,挡住他们的去路。 马车的速度飞快,车帘被劲风掀起,露出里面的人来。 是一个女人,正在凝着眉毛看手中的地图。手里还有支毛笔,不断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马车的旁边,还有个士兵模样的人,小跑追着马车的步伐,在向马车中汇报。 “现在还不知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如今北城九坊的青衣坊、赤衣坊、乌衣坊都有波及。除去贡院,已有四十二间民宅遭受波及。伤亡人数无法统计。” 兵士的脚步追着马车,却丝毫不见呼吸紊乱。 他是天枢军中的斥候兵,最擅长奔袭几十里刺探敌情,往返北城与沈鸣鸢队伍的这点路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沈鸣鸢一边听他汇报,一边看着手里的洛京城地图。她在地图上勾出贡院、赤衣坊、青衣坊和乌衣坊,用笔尖点出四个地点的中心。 贡院以西,青衣坊北巷,这里应该就是火场中心的位置。 “北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到了,派出三个旗五百多人,在此处救火。只是火实在太大,即便贡院的火势都无法控制,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沈鸣鸢皱起眉头:“五百多,人不少啊,怎么还是不行?” 斥候汇报道:“属下刚才去看,洛京府也派出了捕头和捕快,加上贡院本身的卫兵,有七八百人之众。可是现场十分混乱,各路人马各行其是,完全没有章法,简直一团乱麻。” 沈鸣鸢脸色沉重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多说,只对斥候说:“再探再报。” 斥候得令,脚步飞快,连疾驰的马车都追不上他。 身影迅速消失在长街尽头,沈鸣鸢才叹一口气。 情况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城中起火,并非人迹罕至之处,也非夜深人静之时,若是及时发现,迅速扑灭,根本不可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火光冲天,全城都能看到城北上空霞一样的红艳。 之所以失控,更有可能的原因,应该是人祸。 城中各个衙门互相忌惮、互相推诿,又个个不服管,所以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公主府的马车华丽而宽敞,可是在老杨驾车、骏马疾驰的情况下,竟也颠簸得厉害。 颠簸的车厢里,地图上的笔迹也是颤抖的。 她在勾画完毕,放下手中的地图,这才发现一旁的赵振勇,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她。 沈鸣鸢问:“赵将军有何话要说?” 赵振勇愣了片刻,像是在纠结措辞,过了好一会才说:“卑职尚且记着几年前在皇宫之中,公主殿下……如今英姿飒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沈鸣鸢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若是有得选,谁不想做笼里的金丝雀,过衣食无忧、快乐自在的日子?但赵叔出身行伍,应该最明白,这世上的所有安稳,都是用其他人的血肉换来的。” “飞龙卫舍生忘死护佑皇族,和北斗七军以血肉之躯护佑大盛疆土一样。既然我有机会将权力握在手心,我自要担起属于我的责任。” 赵振勇是护卫皇城的飞龙卫,虽然跟沈鸣鸢没有上下级的直接关系,但当年在宫中,两人也算相识。 ——小的时候,赵振勇还指点过沈鸣鸢的功夫。 如今危机当前,他们各自肩负责任,没有时间闲谈,更不可能永远沉溺在过去之中。 三句两句之后,沈鸣鸢就开始交代抵达火场之后飞龙卫的安排。 方寸空间内,她指着地图上的各种实线虚线、喋喋不休。 赵振勇却稍稍有点走神。 “赵叔。” 他虽护卫皇城,是三卫七军最风光的飞龙卫,但毕竟还是皇族的附庸。 皇子皇女,不论未成人还在宫中的,还是已经成人出宫建府的,都把飞龙卫的昼夜不息和出生入死当作理所当然。 他从没有想过,会从一个大权在握的公主殿下嘴中,听到一句“赵叔”。 他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有些飘飘然,一时连沈鸣鸢那些部署都没有听到脑子里去。 还是沈鸣鸢发现他走神,停下安排,拉了拉他的胳膊:“赵叔,有在听吗?” 赵振勇这才回神。 他毕竟是天子身边的护卫,虽然有些走神,但沈鸣鸢的那些话,他还是浅浅地记住了。 如今再去回味,立即明白了沈鸣鸢的意思。 他指着地图上错综复杂的线条和墨点,点头道: “飞龙卫武功精湛,入火场救人,自然不是问题。不过北城九坊只有三十六处水井,我们只有二十多个人,若是频繁来往这些水井取水,势必会拖慢救人的效率。” 沈鸣鸢听出了赵振勇的担忧,她坚定说道: “赵叔且放心,救火用水,不论坊中水井,还是两里外的洛水,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赵叔只需率飞龙卫来往火场,去火势最严重、寻常人难以接近的那些房屋中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