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结识相近的伙伴,好容易此次结伴出行,也不说出去跟魔界那几个说说话。
即便对方是魔,桃源也丝毫没有族群偏见。在她看来,曲宴是个有趣的性格,月夜心机不深,且两人都外向,正适合带着青阳一齐玩闹开阔开阔。
因此,桃源借故说自己要出去静一静,叫青阳不要打扰,只让他自己寻些事情打发时间。
青阳在屋内枯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其实妖界于他也算不上陌生,自飞升后他也未回去看过,白丘离那处大约算不上太远。
他踱步至房门口,两手扶在门框上,静默了许久才开了丝门缝,那阳光却争先恐后地从屋外挤进他身上,直叫他眯了眼,随着他动作,阳光自衣间散落至地上,热意渐渐攀升,为他铺开一条橙黄的路。
前边的古树下,站着两人,还是先前那两位,青阳心中的怕意忽地就消散掉,在魔域的那几日,他也切身体会过,那些人并非如传言中蛮荒血腥或是心肝俱黑。
鼓起勇气,青阳迈出他的第一步。他轻身来到两人身后,心中正盘算着要说些什么才好。心跳如擂,手心微微冒汗,直到走近了方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上次那肉你就根本没烤好,味道简直难以入口。”
“那次什么工具都没有,还是我捏诀起的火,自然只能将就。”
青阳见两人好似在品评吃食,之前他见他家桃源仙君酷爱新奇的吃食,故最近都在潜心钻研食谱,前些日子恰好看过怎样炙烤肉类,正要插话,又听月夜道。
“再说,你上次抓的那个女仙,完全就是皮包骨嘛,根本不够我塞牙缝的。”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要想抓个落单还又白胖的神仙有多难?不过女仙吃起来确实太干了,还是得男仙才行。”
“下次就别烤了,本就没几两肉,一烤更没了,还是剁碎了做馒头吧。”
“行,骨头就做个汤。”
唰一下,青阳面上血色全无,这两个魔头竟然是在讨论怎样吃仙族的!青阳只觉得全身变得冰冷,脑中全是两人说得“男仙”、“馒头”。害怕两人回头发现他就在身后,他甚至不敢返身,害怕自己会错过两人的任何动作,于是青阳只得悄悄地往后迈步拉开些许距离,从古树回到屋内的距离忽然就变得漫长遥远起来。
等右手触到门边时,他才敢发抖,拖着软绵的双腿,进到屋内,颤抖着关上房门,又从怀中胡乱掏出几道符文来贴在门上,青阳才跌坐在地。
他就知道!魔族果然血腥残暴、丧尽天良!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吃食于他们修炼无益,仙族的气对魔族而言更是一无是处,可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吃起无辜的仙族,大抵只是为了虐杀和享乐感!简直欺人太甚,简直岂有此理。
里头青阳又惊又气,外头的两人直笑地瘫在树身旁,因不敢太过放肆,两人都略微有些收敛声音。
月夜眼角甚至挂着滴泪,沾湿了眼角的红痣,她腾出一口气艰难道:“你看到没有,他刚刚直接吓傻了的那个样子,可不是个呆鹅。他到底怎么会相信的?他们身上仙气那么臭,谁能下得了口?”
曲宴捧腹:“有趣,果然有趣。”
“的确好玩,不过他不禁吓,下回别太过。”
头上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曲宴和月夜脸色俱变,两人同时往后撤了几步,月夜一手虚浮在身侧的九段流行鞭上。
抬头时,只见一女子跨坐在苍翠叶间,青丝如瀑,红衣怒放,格外打眼。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是真的。”曲宴仰首,桃花眼里,绿海中心,唯有一个她。
身边的随侍受到如此欺负,桃源却不恼,只慢悠悠道:“青阳他面皮薄,你们主动找他也好。”
月夜这才稍稍稳了心神,手却不敢离了鞭子,方才她和曲宴一直呆在树下,竟毫无知觉她是何时来的。
曲宴见桃源毫无责怪之意,奇道:“你不怕我们真吃了他?”
桃源也怪道:“方才她不是说了,仙族臭到难以下咽吗?”
月夜以为曲宴定会说些“仙界族中也有特例,你猜猜是谁”或“幸而仙族有你,才得留一丝芬芳”云云轻佻的话语,却不想曲宴倒没再多说,只脸上挂着笑。
“谁要主动找那呆子,不过单纯欺负他罢了。现在连他主子都不管他,要他知道了恐怕吓得更凶吧。仙族果然薄情。”月夜不喜桃源,话里带着几分讥讽。
“本君不是他主子,”桃源也不计较,“正如祁合并非你的主子。”
在魔域,亲近的人大家都知她月夜虽在祁合手下做事,却并不拿祁合当主上,有时甚至都不在乎他贵为魔君。可外族甚至是某些魔族的从来都不知晓,也只当月夜无法无天罢。自己的心思竟被一个陌生的仙族女子猜到,月夜内心有几分惊讶甚至几分高兴,但她性格又有些别扭,方才还说自己不喜她,现下却为了她一句话高兴,未免显得她太过善变。
月夜故意哼了一声,也不拿眼看桃源,嘴里唤曲宴道:“花蝴蝶你还不走,是打算跟要仙族的上树赏风景?”
曲宴克制地收回眼神,跟月夜一齐离开。
桃源也不在意两人的态度,自顾自躺下晒起这妖术造的假太阳。其实桃源哪知道月夜心中是怎么想的,她不过是以为月夜跟祁合之间有些男女情谊,两人之间自然并非主仆关系。她和青阳之间自然没有那份情,不过顺手拿来当个比方罢了。
晚间,青阳主动找桃源提起修炼仙法的事。
“仙君,您觉得我适合修哪类术法?”
桃源奇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仙君也知道,我法力太低微。但就算如此,我也想从今日起努力修炼,在日后也好派上用场。”
想他大抵是受了那两位的刺激,桃源有些好笑,又不忍戳穿他,面上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你坐下来让我瞧瞧灵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