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君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外头便响起来一个男声: “宋小姐……” “谁?”话刚出口,宋君君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再看屏风外的身形,这不是嵘王吗? “是嵘王吗?”宋君君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瓜田不纳履,男女有别。宋君君在这个世界里待久了,每每这种情况时,都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屏风外的身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宋君君依稀见他端着个盘子,便问道: “嵘王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嵘王夫妇真是“不像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喜欢亲自端盘子。难道嵘王府的仆从少到了连个端盘子的人也找不出来吗? 这些话宋君君也只敢在心里头念叨,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里门儿清。 嵘王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终是无言。 宋君君没那么多耐心,便索性委婉问道:“怎么是嵘王殿下亲自来?” “我……宋小姐,我是来……多谢宋小姐方才搭救勤儿……” “噢!方才已经谢过了。殿下不必挂怀。”宋君君侧过身去,却扭头紧盯着屏风外的身影,为了避嫌,又加了一句: “再过些时日,我嫁进了东宫,便也是世子的婶母了。婶母爱护侄儿,也是自然的。” 宋君君坐在屏风内是如坐针毡,嵘王在屏风外又何尝不是头皮发麻呢? 他委实不是会做这阿谀奉承事的人啊。 犹豫了良久,他终于是按着之前背好的词,开口了: “既是一家人,便也不必拘礼。嵘王府方才备下了汤羹……噢,晚鸢在哄勤儿,我便与你送来,算作是勤儿答谢未来婶母……” 几句话,让嵘王说的是磕磕绊绊,宋君君听着是愈发起疑。 嵘王妃在忙,那如何也轮不到嵘王亲自来啊。不能打发个人来吗?现在她要是直接出去,万一出来个人“捉奸”什么的呢? 宋君君知道,何贵妃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找她不配嫁进东宫的“证据”,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打乱了太子的计划,那太子那边的终极任务算是彻底和她说再见了。 “你放外边桌上便是了。我还在整理衣衫,不方便出来见王爷。” 思虑再三,宋君君找了个借口,想打发他走,却没成想,嵘王也是个死性子,就粘在了屏风外头不挪步了。 “殿下有话,不妨直言。”宋君君试探性地说道。 听了这话,嵘王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 “宋小姐快人快语,那子襄便不藏着掖着了。”嵘王的语调都明显轻快了许多,没了之前的拘谨。 宋君君起身,走近了一些屏风,催嵘王直言。 嵘王略一沉吟,道出了他的真实来意。 是嵘王妃催他来的。嵘王妃自己正顾着勤儿,不好脱身,而要告诉给宋君君的话,又不好借下人之口,便只能央嵘王来了。 这话说来也与嵘王有关,只是他自认不合礼数,不好意思说罢了。 “是与朝堂有关吗?”宋君君等不及嵘王说了,便直接猜道。 “宋小姐冰雪聪明。”嵘王叹了一口气,道。 宋君君点点头,大约猜出了七八分。 大齐的嵘王不受待见,这事儿人尽皆知了。甚至,坊间都有人大逆不道地猜测,即便是太子抱恙英年早逝了,皇位也轮不上嵘王。 这论断听起来,太子定不会高兴,但却是事实。 因为,嵘王自从开府以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朝堂了,就连太学里的读书地点,也都是和太子分开来的。 嵘王成亲后,教嵘王的老师被外派出京任职,嵘王也不再如太学读书了。 就这么养在京城,却也够不上“富贵闲人”的名号——他的母亲淑妃早已过世,宫里贵人也不太看重他。 而陛下,有太子这么一个光风霁月、能干又听话的儿子,也很难想起来还有个嵘王。 于是,爹不疼,奶奶不爱,嵘王就是个宗室闲人而已,一直没得到看重。这样的境地,确实不好。 而世子又很快出生了。 为着孩子的将来,嵘王夫妇自然也会着急。宋君君是猜了七八分。 那天她过来找嵘王妃,偶然听到的嵘王妃和嵘王的争执,这下也许就说得通了:嵘王妃希望嵘王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毕竟,王爷的后代不受看重,最后沦落民间的,在大齐也不是没有先例。 嵘王妃这些年是上下打点,但始终没能成功让嵘王进入朝堂。 宋君君将自己设身处地的往嵘王妃的处境上想了一想,便明白了她自己对于嵘王妃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向嵘王妃释放了友善的信号,嵘王妃便以为能借此机会,与未来太子妃交好,这样,嵘王也许能从太子这一边,得到个一官半职。 嗐!不就是这样的事吗?前面这么支支吾吾的,搞得宋君君心里是七上八下。 “可是,来日里我也只是太子妃,朝政之事,不太好置喙……”宋君君为着和嵘王妃的友谊,不敢把话说死,“若有机会,凭嵘王殿下才华禀赋,定能位列朝堂。” 嵘王妃交付给嵘王的任务完成了,他长吁一口气,道:“这话我便带到了。怎好让宋小姐为难?他日若是晚鸢提起……” 嗯?这话,怎么还有别的意思?宋君君皱眉,莫非这对夫妻,其实目标并不一致? “若是王妃提起了,君君自然照实说。嵘王殿下也为此事出力,父母之心,都是一样的。”宋君君试探着说道。 嵘王殿下终于是放心了,将已经冷掉的汤羹放到了桌子上,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