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宫正殿里,太子本还想与君君剖白心迹,而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听得内侍给陛下问安行礼的声音。 先皇后的忌月,皇帝本不用过来的,他甚至,整个月都无须出面。 太子和宋君君倍感意外,但还是迅速调整过来,起身迎到门口,恭敬地行礼。 拜礼未完,二人便听得陛下教他们免礼。 到底是做了一辈子的君王了,陛下自带的气场让宋君君陡然有些紧张。 她赶忙起身,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绷紧了。这是太子的父亲,又不是她的。她又很少见到陛下,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现在只求陛下不要过分关注到她。她想着,陛下过来也许是找太子的,于是平身后,低着头,就准备倒退着出去,把正殿交给他们父子二人。 谁知,宋君君刚向后退了一步,陛下就注意到她了。 准确地说,是注意到宋君君略带凌乱的头发了。她睡到午后才醒,一醒来就直奔太子身边了,哪里顾得上梳头发。 “君君真是孝心可嘉。想必这两日又是抄写经文、又是上香祝祷,忙坏了吧?”陛下打量着宋君君。 宋君君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头都不敢动。这要她如何回应呢? 点头,即是赞同,可她昨夜睡得可香了,这要是被查出来,不就是欺君吗? 摇头,即是否认,可这是先皇后的忌月,她这不就是对先后不敬吗? 太子觉察出她的窘迫,淡定开口,为宋君君解围。 “父皇,君君这两日抄写经文焚化祝祷,晨间,又替儿臣擦洗了母后神龛。方才收拾儿臣抄写完毕的经文,绕过书案时,不小心被珠帘挂了头发。” 宋君君听了这话,暗自赞叹太子编瞎话的能力。 正殿两边确实都悬挂着珠帘,上面的珠子还是太子带着慎孤他们一颗一颗擦净的。而抄写经文的书案,确实是在珠帘后面。 行,服了。 陛下微微点头,看着宋君君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百善以孝为先,宋将军虽然为人粗俗,但是女儿却教导的教顺守礼。 “好了。君君,你昨日一夜未睡,如今正殿有我,你快些歇一歇吧,晚间还需过礼。” 太子趁热打铁,悄悄朝宋君君使着眼色。 宋君君心领神会,不等陛下开口,便迅速给陛下来了个告退的大礼,这礼行的,和宋将军有异曲同工之处,顺利得到陛下的“放行”。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但临转身时,宋君君却瞥见太子趁着陛下背身走向神位时,朝自己这个方向使眼色。 宋君君出了殿门,绕着正殿往后走,刚走过拐角,她还在咂摸着太子的眼色呢,便听得慎独低声又快速地说道: “宋小姐这边请。” “啊?什么……”宋君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慎独拉进一扇隐蔽的门内。 陛下与太子交谈的声音,透过眼前黑褐色的门板,清晰地传过来。 “这里是……”宋君君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刚要问慎独呢,他却伸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 “嘘……太子的意思,是等陛下起驾了,你再回正殿。” 说完,慎独一秒也不耽搁,闪身便出去了。 唉!宋君君环顾四周,知道这是位于正殿神位后的密室。她掀了帷幔,坐到桌案边,长出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雇主”的要求,她只能照做,先等等吧。 本以为,陛下是要和太子聊一些朝政上的事,可宋君君刚听完什么礼部吏部的事儿之后,又听得陛下说: “……君君如此懂事,想必昨日何贵妃所说的谩骂内侍、辱没她声名的事,应当是小题大做了。” 这下宋君君倒是精神了,蹑手蹑脚起身,紧紧趴着门板,竖起耳朵听着正殿的动静。 这怎么听着,陛下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面对着陛下探寻的目光,太子倒是不慌不忙,坦然道: “父皇,君君昨日,与何娘娘身边内侍说话,确实语气重了些。说谩骂,倒是言过其实了。” 说着,太子屈身,很自然地跪坐在火盆前头。陛下就立在神位前,抚摸着神龛下悬挂着的珠子。这是先皇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亲手串的。 “君君出自武将之家,行事有时难免不够温和,且她并不熟知内宫的所有规矩。昨日,是何娘娘想送侍女来,把君君给气坏了。” 太子低声说着,语调自然,听起来确实像是在回忆昨天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撒谎。 陛下频频点头,听到最末,还笑出了声。 果真,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让人分辨。 宋君君确实是讽刺了一顿何贵妃与吴德,但那其实是太子的授意。要说生气,她倒也不生气。 至少,不会因为何贵妃要送女人给太子而生气。她知道,太子要是想收侍女,东宫早就飘满脂粉香气了,哪里像是现在一般,东宫的妙龄女子就只有慎言和慎语,她俩还常常隐身不见。 “当年,她也是如此……” 笑过之后,陛下扶着神龛,想起来当年与皇后的相处点滴。她是他的发妻,淑妃进门后,他也曾承诺,今生只有她一人。 “是朕有负于她……”陛下垂着眼,说话声越来越低。 这些话,太子听见了,却只能当做没听到,继续说着昨天的事: “……于是,君君气不过,且又以为,第一日何娘娘便派内侍为着这样的事登门,又是当着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面说的……也怪那吴德,婉转迂回一些,也不必挨君君一顿骂。他偏要直言,君君以为,这是对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轻视,更是对先后的不敬。便在前院里说了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