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阳破晓,日出云中的时候,水原麻奈实离开了那座荒名山。 尽管在这座山里只待了一个夜晚不到的时间,但是下山的那一刻,水原麻奈实却感觉恍若隔世。 走下山道的最后一刻,踏足于乡间林地的时候,水原麻奈实回过头看了一眼。 荒名山依然在自己的身后屹立着,以一种仿佛万古不移的姿态俯视着自己脚下的一切。 这是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岳,相比于日本的其他山川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而,山中的那株神木以及寄身于其中的神明化身,却仿佛站在比这地球上的一切峰顶,都更为高越的位置,淡然地凝视着世间万物。 “……” 其实就在席谷对她说: “你将站在和伊藤美绪同样高的位置,看到她眼中的世界。”的时候,水原麻奈实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想问他一个问题—— “这样的话……那么你又站在怎样的高度呢?你眼中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或许席谷并不会回答这一问题,只将它当成无聊的赘语而付之一笑。 又或许席谷会饶有兴趣的对她解释,对她描述着,就像是书店那时他所做的一样——但那终究是过于宏大而不可触及的图景。 所以,水原麻奈实始终没有问出来。 就如现在这一刻一样。 水原麻奈实握紧自己兜里的那枚水晶一般的血液。 尽管没有成为和伊藤美绪一样,各方面都超越人类极限的怪物。 但是和吊坠相处的那几天,也让她的身体素质各方面上了好几个层次。 所以只是稍微感知一下,水原麻奈实便能觉察出这枚水晶血液的应力极限。 只要轻轻地一捏,恐怕那枚水晶般的血液,便会破裂开来。 然后…… 然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即使不用说,水原麻奈实自己也能想象得出来。 那是曾经的她梦寐以求的神秘学大门被打开的场景。 那是世界上至少超过几十亿人共有的幻想。 那时的她,将成为自己憧憬而羡慕的超自然的存在。 ……然而,她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直到最后,少女也只是握着那枚水晶般的血液,默默地将它放回衣兜,在田间迈开步子,朝着远方离去。 而就在他的身后,山耸立依然。 …… “其实对于这一点,伱的想法中有一些错误。” “倘若你问我——关于我是站在怎样的高度,我的眼中能看到怎样的风景——类似这样的问题,我并不会感到无聊。我不仅会回答,而且还会非常仔细地回答。生动活泼,无比真实,能够让你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不过我很确定,在你的大脑没有升级到足够高的程度以前,你一定不会想要看到我眼中能看到的东西。” 荒名山之上,席谷看起来仿佛正在自言自语着。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在和另一个人格或者说“iae friend”之类的东西对话,而是在回应刚刚少女心中产生的疑问。 就在席谷的眼中,他解放了全部的感知能力以后,通过多种维度一同呈现出的景象,展示着普通人类的大脑和视觉器官别说“看见”,甚至就连想象都难以想象出的瑰丽。 ——原本紧致的土壤在他的眼中被细化成一颗一颗独立的砂砾,每一颗砂砾之间的缝隙都仿佛大得能放下一座山。 砂砾的极深处的地幔、地核层——一眼望下去,整个地球从外部到内部的景象同时被他所“看见”,就连最深处沸腾的岩浆也映入了视觉中的画面一角。 而就在更微观的领域中,分子和原子的结构纤毫毕现,就连电子云的图谱都在他的视觉中展现出来模糊的轮廓,并且就在被他“看到”的一瞬间转变为确凿无疑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五感绝妙地统一了起来,因为同样都达到了极其宏观且极其微观的程度,视、听、嗅、味、触完美地结合,席谷闻见了每一个粒子间的稳健结合、听见了电子跃迁时的清新的香味,看见了身周物质的量子云坍缩时,在一个普朗克时间里绽开的有若鲜花绽放的声音…… 视觉即是听觉、听觉即是味觉、味觉即是触觉、触觉即是嗅觉、嗅觉即是视觉。五感统归于一,却又分归于彼,一种感知即是一切感知,一切感知融化在一种感知里。 既是波也是粒子,普通人类只能利用数学公式进行概率解释的世界,在席谷的眼中演化半真实,半虚拟的无限可能性。 “尽管还没有达到绝对微观的程度,但是…… “……量子观测者…… “……我的感知器官视觉都已经快要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或许当我有一天真正能完全‘看到’量子云的一瞬间。在那一刻——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未来都将彻底掌握在我的手中,由我的心意所决定。 “不过……那样的话,该是怎样无趣的人生啊? “所以——为我展现更多的可能性,让我看到更多生命的潜力吧。 “……世界,以及宇宙。” 席谷喃喃自语着,下一秒钟,他的身影便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 …… 清江省警察厅。 依然是那间门牌号527的“行为分析科”办公室里。 电脑桌上,一堆至少几十本的资料被高高地堆在电脑旁边,而这些资料最上面的几百张边角已经有些起毛了,看起来浏览它的人看的次数一定不少。 而就在电脑桌文件袋,都有着同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