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暗室里,不再有人前来拜访。 林恒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地上。 这是一间四面墙壁和门扉都被数十厘米厚的合金加固过的牢房,除了林恒以外,没有其他人存在,自然,也不该有其他人存在。 因为没有光,所以不用睁眼。尽管如此,牢房里还是有些无比微弱的光源,那些光源无比细弱,不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看清自己眼前三厘米的手指,但对于林恒来说,那些细弱的光源映入他的眼中时,已经足够让他眼前的牢室辉如白昼。 不过,他还是没有睁眼。 哪怕身边空无一人,但林恒还是能感知到其他人的存在。 因为那些无比细弱的光源。 那些光源的后面,想必正是一双双不分昼夜眼眸通红地盯着他的眼睛。 对此,林恒不会有任何意外。 早已明白,在之前的“审问”中,倘若完全表露心绪,一定会面临这样的待遇。 一个只需要上万细胞量就能不断再生的生命,代表他要还剩下千分之一滴血,就仍然生存着。然而他还拥有如此危险的想法,势必会在上面受到无穷无尽的审查。 但是——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不愿意隐藏自己的倾向,尽管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器重,甚至有可能爬到权力的巅峰——但是,那样的话,他又与杨落有什么分别呢? 一个和光同尘的人,又如何能对抗神明伟力和人类私欲交织成的无比囚笼? 林恒闭上的双眼中,眼前的黑暗世界里,似乎显露出了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视着自己,那双眼眸里,显出嘲讽和笑意。 …… 前几日积成的笔录本放在办公桌上,被一页页翻过,戴着老花镜的老人仔仔细细地看着笔录本上的记录,良久,终于将其轻轻放下,用虽然尚显有力,但已经有些青筋凸起的手掌拍了拍笔录本,环视身前的两人,露出微笑: “……我们的这位小朋友,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站在他眼前的两人,一个正是江朝安,另一个看起来年岁也高,却是秘密部门的长官,路云辉,江朝安和徐景园平时都尊称的“路局”。 “杨老——” 路云辉低了低头。 “……这些都是痴人妄语。那个林恒所说的话未免太激进了……我看还是在再收容他一段时间,然后才好开展工作。” 被称为“杨老”的老人不置可否地扬了扬下巴,目光移向江朝安: “小江,你觉得这个叫林恒的小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朝安闻听此言,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答道 “……我认为,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模棱两可的回答,杨老却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反而唇角含笑,看起来无比温慈,但却极有压迫感地继续朝他追问道: “那小江,你觉得他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江朝安鼻翼抽动了几下,脸上泛起苦笑: “……杨老,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 杨老立刻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啊,还有伱——小路,小江,你们两个,工作久了,倒是越来越会耍滑头了啊!” 明明是笑,但他脸上的笑意却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成为压在笔录上的重重一拍。 “林恒说的有道理——法度人心这种东西,都要提前收拾好才行,有些事情如果事前不做,事后才来修修补补,到最后就没办法收场了。 “承平日久,魑魅魍魉看起来都消灭得差不多了。但往往阳光越猛烈,照不到的地方反而越阴暗。说不定也是时候来一场大扫除了……超凡这种东西,既是机遇,也是危险。若是用得好,就能成为国家利器,定海神针;但若是用得不好,就成了有些人想要世世代代继承的钟鸣鼎食,锦绣公侯……不,还不止是公侯,恐怕还要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位置上,比所有朝代都久远地传下去。” 杨老慢慢从办公桌上起身,明明是无比瘦削的身躯,但站在那里却仿佛就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江朝安和路云辉都震骇地看着杨老,不仅仅是因为他无比肃冷的脸色,更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话。 这种级别的人物,说出来的那番话绝不仅仅是闲聊,一旦说出,就仿佛在他们眼前展开了一片腥风血雨——将来不知有多少高位者跌落在地,又不知有多少声名显赫的人物要锒铛入狱! “杨老……” 路云辉嘴唇颤抖,看着老人。 杨老凛然一笑,不怒自威: “哼,超凡者的存在——不仅会冲击自然科学,恐怕社会科学面临的震动还要更大。深水区,当有破冰船,旧有利益早就彼此纠缠,成了一座座冰山……帮我备车,就让我看看,林恒这个小朋友,能不能成为新时代的引航船,凿破坚冰吧!” …… 林恒感受到了一股震动。 这间囚牢以外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什么事情。但是那震动无比细微,细微到让林恒差点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 ——直到监室里的灯全部亮起,金属囚牢的门被打开,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站在面前,要带领林恒去往另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才确认,那份错觉确实是真的。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随着工作人员一起走过长长的走廊,直到走入一个半开放的房间。 走进房间的一瞬间,林恒便看见了那个老人,那个相貌令他无比熟悉的老人,双眸瞬间眯了一眯。 除了老人,房间里的其他人在林恒走进来的一瞬间,都神色僵硬,死死地看着全身上下没有受到任何拘束的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对准他的脑袋——尽管那对林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