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子弟陆陆续续地上了车,最后只剩燕衡还站在车下。他径直走到最后一辆车前,打开车帘。
车上的人见是他,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肯挪动一下给他挤出位置来。
一个杂种,也妄想与他们同乘一车吗?
见状,燕衡默然放下车帘,坐在外面,打算与人同驾。
明缨握着马鞭,没敢多看他,对他不坐车内,非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行为胡思乱想。
马车很快出了依岱郡,哒哒地踩着崎岖不平的路,引得车子摇晃不止。
燕衡听着车内切切的交谈声,反手掏出一只平平无奇的拨浪鼓。
拨浪鼓乳白色的鼓面,红色封边,两粒滚圆的黄豆充当其耳朵,轻轻一摇,那带着回音的咚响便好似要冲出鼓皮,成功吸引了明缨的目光。
他将鼓向前一递,脸上生出了温和的笑:“你喜欢拨浪鼓吗?这是我亲手做的,昨日伤了你,便用这个赔罪吧。”
迎面的风吹散他额前碎发,配上那带着春日暖阳温度的笑,看着好像真的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令人想不起那两次他是如何掐住人的脖颈用力的。
驾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明缨早就忘了之前的胡思乱想神游天外去了,骤然被搭话还吓了一跳。
她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手上还开裂的伤口,并不想要:“你……太客气了。”
燕衡维持着笑,不容置疑地推了推拨浪鼓,眼神却慢慢变沉。
明缨收到他目光之中的威胁之意,忙将拨浪鼓接过来,转着玩了几下:“好鼓,好鼓。”顺手收进宽袖。
系统:“任务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今晚将开启童年的回忆,请宿主做好准备。”
燕衡听见任务完成的提示,脸上的温度登时冷下来,暗自琢磨童年的回忆是什么意思。
“我的拨浪鼓不见了!”走着走着,前面车架忽然传出稚子焦急的喊声,三辆马车迅速停下。
锦衣小人不顾阻拦从板上跳下,紧紧盯着地面往后面跑,高大青年跟着下来,一把将男孩抱起,哄道:“阿水乖,那个咱不要了,哥哥再给你做一个。”
阿水小腿乱蹬,委屈地要哭:“不要你的,我就要那个,母亲第一次送我的……”
众人面上凛然,若是普通拨浪鼓丢了便丢了,但阿水母亲亲手送的……
阿水母亲燕以朝自幼天赋异凛,尤擅使剑,因二十岁一剑开山而闻名天下,不过三十便登达剑主。
剑主送予儿子的拨浪鼓其中必蕴含玄机,或许是件高级法器也不一定。
明缨默默地想,这拨浪鼓竟然来头不小。她想着燕衡手上的伤,总觉不安,下意识摸摸袖子里新得的拨浪鼓,倏尔惊出一身冷汗。
袖子里的小鼓摸着嶙峋不平,封边上似乎镶嵌了许多灵石,并不是记忆里简陋的模样,反而有些像阿水丢的那一只。
她迅速抬头望向燕衡。
燕衡坐在车上,单腿摇晃,静静看着底下站的一圈弟子,仿若看戏的局外之人,察觉她的目光,扭头对她微笑。
朗朗白日,少年盈笑,明缨冷得一抖。
众人商量着分散开向后寻找,段朝突然指着最后一辆车:“方才出城不远,我好像听见后面有人在转拨浪鼓。”
与明缨一辆车,坐在里面的燕家小姐也道:“我好像也听见有人转拨浪鼓。”
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明缨燕衡,在外面坐着又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只有他们。
燕林南上前要搜身。
燕衡停下晃荡的腿,面容委屈:“二哥,你不相信我吗?”
明缨小指一跳。
燕林南放下阿水:“清者自清,你不要为难我。”
燕衡低头片刻,随即抬头,似乎妥协了。
燕林南上前细细地检查了他的衣袖等地方,最后退开。
众人的视线随即转向明缨。
明缨攥紧袖子里的拨浪鼓,脑门突突地跳。
奇岁门对盗窃之事向来毫不容忍,无论多小的物件,偷了便是偷了,便是犯了忌讳,必定要将这样的弟子逐出门去。
她明白燕衡不会杀她,但也不能容忍一个握着把柄的人留在眼前,所以想通过这种手段使她离开。
她可以离开奇岁门,却不能背着这样的恶名离开。
但现在已经过了拿出拨浪鼓的最佳时机,无论她有没有接触过阿水,拨浪鼓在她袖子里便令她百口莫辩,即使说出是燕衡给的,也会使人认为她在诬陷。她飞快转动脑筋,想要找出一种能证明清白的方法。
最好能把燕衡拉下水。
她想了又想,脑海里却始终是一团乱麻。
明缨的想法很好,但脑子里宛如盛了一团浆糊,转得再快也只是搅糊糊。
她试探地想,要不认栽?
好像背负着小偷的名声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生活……
场面一时胶着,明缨站在焦点,心里幻想着不用再修炼的生活,慢慢地竟然有些走神了。
想想还有点开心,差没点笑出来。
庾飞飞眼看着明缨的眼神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迅速涣散,便明白她肯定走神了,她立刻咳嗽两声唤醒她:“你没有就快让师姐检查检查。”
明缨回神,横竖没有办法,不如直接拿出来。
冷眼看戏的燕衡侧耳一动,仿佛听见什么,他骤然哂笑了一下,然后跳下车板,右手闪电一般伸进明缨袖中,再出来手上已拿了个拨浪鼓。
“欸!”明缨没拦住,心里刚骂了他几句,却看他手上拿的拨浪鼓是半个时辰前送给她的红封皮鼓。
怎么回事?方才她明明在袖子里摸到的是阿水丢的那个。
燕衡:“出城门后我送了一个拨浪鼓给明缨,你们听见的大概是这个的声音。”
燕林南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不是阿水丢的。他仍有疑虑:“方才你为何不说?”
“……”燕衡长而黑的眼睫垂落,没有回答。
燕林南立刻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