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回声就得败下阵来。不说别的,就回溯这个脑子,回声只得表示羡慕不来。
夜香房有许多家侍在清洗恭桶。回声回溯虽然脸生,但夜香郎因为职责特殊,平日里都会用布巾蒙住口鼻,一来防臭,二来也是一种身份鉴别,免得他们近身无意间冲撞了府里贵人。这也是萧无垢要回声回溯两人假扮夜香郎的原因之一。而且,府中家侍都各有各的要忙,即使身边有动静也懒得抬头看一眼,因此回溯回声得以顺利地挤进了夜香房。
夜香房常年飘有一股异味,但是这种异味回溯和回声在哭佛巷早已闻惯,也就见怪不怪了。他们不是什么贵人,他们和房中的夜香郎才是一伙的。这里是他们要待一至两天的地方。至于是一天还是两天,要看他们行动的顺利程度。但萧无垢警告过两人,即使第二日依然无法成功,也必须在第三日半夜随运输秽物的夜香郎一同出来。这点回溯和回声都明白,在桓府待的越久,被认出来的风险就越高。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躲在房中最阴暗的角落里,回声与回溯一边装模作样地清洗恭桶,一边商讨接下来的对策。首先,他们要找到知凉知懿的人在哪里。这一点萧无垢也不可能知道。他唯一清楚的就是,知凉知懿定然被放置在他给他们的那小半扇分布图中。这扇分布图也是萧无垢与回溯商量出来的结果,依据回溯对世族园林府园地理建筑的了解以及萧无垢对桓府的分析。
回声与回溯把自己的恭桶悄悄混入了桓府其他恭桶之中。他们必须很小心地注意,以防这两个恭桶被别人取走。这两个恭桶由回溯亲手打造。虽然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恭桶并无二致,但恭桶中间实际上被做出了两个圈,大圈套小圈。外环大圈里装入夜香,内圈里装入人,并在内圈顶部盖上一个盖子隔开外环与内圈。如此便可以瞒过守卫的检查偷偷将人运送出府。
此处是桓府西门西后院,地处偏僻,生态荒凉,相对来说少有人来。许多家侍护卫,在桓府服侍了一辈子,也没踏入过这片地界。这恰好便于回声回溯找人。但是这块地方着实地大,要照现在这般速度,就是三天也搜不完。回声跟回溯说要分头行动,回溯不太放心,但是回声固执而坚定。回溯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事都谨小慎微,顾头惧尾。难生花还在等回溯的意思。等回溯的意思清晰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回溯告诉回声,一直沿着西府这条清河走便不会迷路。他没有把分布图给回声,因为他知道分布图给回声她也看不懂,不如教她最简单的方法。
沿着这条河。回声记住了回溯的话。西府河畔有许多荒凉的小屋窄巷,回声一条条一处处地钻进去寻找。渐渐地可以听到远处笙箫乐声传来。她知道,连着三日是桓府家主桓关镜的生辰宴,有许多大人物会来给他祝寿,桓府兵力主要会集中调布在前院,后院则相对分散稀疏许多,这也是萧无垢的考量。
日轮颠换,转眼薄暮。这些房子大多荒弃,只有少部分有侍人活动或者生活的痕迹。从房子状态和用具成分来看,这些侍人之所以被分配至此,多有来自主人惩罚的意味。从这个角度分析,知凉知懿被押禁在此处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最后搜遍整个西府都没有找到人,那便只可能如萧无垢和回溯所言,知凉知懿被关在哪位主子的主殿侧室或密室中,这是最糟的情况。除非朝廷查抄,否则没有人可以把知凉知懿从桓府主子的房间里带走。
沿着这条西府河摸索,试图搜寻到有关知凉知懿的痕迹,更添暮间光线昏暗,待回声发现自己已走出西府后院范围时,已然迟了一步。府内一队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她。侍卫原本只是喊她停下例行询问,但回声急中生乱,居然跟着本能撒腿跑了。她马上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蠢货,可跑都跑了这时候不可能再停下来,只能靠着这里假山湑水遍布,九曲庭廊环绕的地形试图躲过搜捕了。
巡逻侍卫自然追回声而去。可巧此时原本不多的薄日被云翳遮掩,天地间陡然黯然,徒留一丝倾塌的光韵。回声如机敏的小兽一头扎进了上合下盖的九曲庭廊之中。而后面的侍卫边追赶边试图派人从侧边包抄回声,回声焦急彷徨之中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肉墙。
痛死,这铁骨头……毫无歉意可言,保命要紧的回声撒腿要走,可眼角余光的一瞥却教她瞬时屏住了呼吸,更遑论控制自己僵硬的四肢了。
是萧镇鼎。
比大脑更快一步,回声的双手下意识覆住自己的面庞,在确认面颊上遮住半脸的墨巾依然完好安在后,她才稍微放下点心来。回声强自镇定,然而在撞上萧镇鼎目光后,瞬间湿红潮热的眼眶暴露了她此时起伏万千的心绪。
紧随的侍卫眼看及至面前要把自己抓走,回声勉强掩下心中动荡,越过萧镇鼎扭头跳进庭廊边的灌木丛,朝里巷跑去。直到累倒在暗巷深处无出角落后,回声横躺在莠绿中大口大口地喘息,才敢确信自己摆脱了追兵。
晦明交接的天幕中已有星辰几点,新月半支。桓关镜的寿辰自然会邀请萧镇鼎。回声一直清楚她和萧镇鼎在同片宅邸中,她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萧镇鼎。在西府与东苑交汇的庭廊里。
手掌撑着尖利的莠草勉强起身,回声得马上赶回夜香房,要不回溯该担心了。不对,身体微滞,回声突然想到自己扮作夜香郎的模样,那些侍卫追不到她之后必然会搜寻夜香房。她现在已经不能回去了。
这确是愁煞回声。正踱步犹疑间,回声忽然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训斥声。应该是西府哪个小侍做错事正在被管事教训。回声此时被一片茂盛的灌木莠草所挡,别人看不到她,但她抬眼便能从草木缝隙中窥见对方。
尽管没见过几面,但回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着绣服一脸憋屈着挨训的人。桓谢雁。他是桓家少爷,但从名字便可看出他并非嫡系,而是出自桓氏分支,还是极没声量的一支。因为他爷爷和桓关镜父亲的情分,所以从小与家人一道住在桓府主家。桓谢雁父亲夜晚酗酒流连风月白日里则酩酊大睡一觉不起,母亲也是个没主意的官绅小姐,于是将他养得胆小而腼腆,怕事躲事,自父母死后被打发在西府里住着,连桓府里稍有点权势的管事也能随意呵斥他。
管事骂人利索,马上回声便听明白了。原是桓燕市近日丢了一件首饰,怀疑是桓谢雁手脚不干净拿走了,便找管事来问话。若是霍声撞见了这事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