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在喊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一个个人头在往下探，像在动物园看躲起来的动物，好奇它在做什么，好奇它知道自己是被展览的物品会难过吗。
模糊中好像看到了柯誉。
那是...柯誉吗？柯誉也会为她紧张吗？
看不清他的脸，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她猜，他的眼神一定像白开水，不是黑夜解开欲望的滚烫，是无色无味的温暖把她融化，滴穿，如同春阳下的积雪。
郁淸雾脸贴上冰，刺进骨般的痛，寒风吹拂过那片黑松林，送给她柯誉身上的味道。
她死了，还得要麻烦他帮清理在他家里的东西，希望他不要感到晦气把房子也丢弃了，希望他不要因为跟她做过爱厌恶自己身体，怪她，不该靠近他，不该与他有诞谩不经的关系，还希望那只小白狗能遇到一个好人家，让它不再风餐露宿，不再被人看不爽挨上一脚，永远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死寂般绝望在郁清雾眼中透出，像那没有涟漪的泥沼。
空洞的望着柯誉又听见一声冰裂声，视线移到脚下踩的冰层，又移到手上。
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身体被冻得疼痛不堪，颤抖得仿佛要连带山摇地动，就连手心都开始冒汗，等冰塌不如自己松手。
忽然想起，在冬天感觉不到冷反而感到热，这是重度失温前兆，说明她的体温已经降到35°C以下。
什么破飞机这么久还没来？
郁淸雾不知道，她认为时间过了很久，其实不到两分钟。
一秒的时间翻了倍。
原来死亡前眼前的画面真的会变慢，脑海里真的会有走马灯。
原来在二十多年的生活里，她脑海里竟没有一画是快乐的，没有一帧是值得留念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死亡总伴随她？为什么任何事都是糟糕结尾？
郁淸雾回头看到自己每个阶段遇到的人，他们永远在用失望和嘲笑的眼神看她，他们的嘴巴永远在喋喋不休，他们七孔涌出的蛆虫蠕动着爬向她，她恐惧地蜷缩成一团，突然抬起通红的双眼，拿起尖刀，一刀一刀捅进他们的眼睛、脖子、心脏，最后滴着血的刀尖朝向自己，毫无痛觉，不断地捅。
“郁淸雾！郁淸雾！”
上方的呼唤唤醒了郁淸雾，她疲惫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不是不能到这块冰裂口上吗？还有谁一样和她不怕死。
“郁淸雾。”
郁淸雾侧头往后看，眼睛瞪得圆大，“你做什么？你疯了！”
柯誉怎会出现在后面的冰上？幻觉吗？
“听着，我会从这儿跳过去，我搂住你时同样你也要抓紧我，只有一次机会，活不下你再也看不到那只狗。”柯誉看着郁淸雾冻成灰蓝色的皮肤，她嘴唇几近成乌紫，气息薄弱得一阵微风能吹散她化为乌有，她很关心那只狗，他只能提起那只狗来做她的精神支柱。
“你跳过来这冰会塌的，别没救到我你自己受伤了，你快回去，我等直升机救援就好。”郁淸雾看到柯誉身上拴着安全绳，穿着攀冰鞋一步步往下，她急得想跺脚。
柯誉当然不会听郁清雾的。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啊？！”郁淸雾使出全身的力在喊上面的人。
因为郁淸雾的激动，攀附的冰簌簌掉下碎渣。
“别叫，准备。”柯誉已经抵达到比郁淸雾水平线往上一点的位置。
两个人隔着一条深渊对望，柯誉确认郁淸雾做好了准备，不做耽搁，侧着身奋力朝对面一跃。
郁淸雾在柯誉跳过来时，她完全放开手，从站立趴着的姿势转过身迎向柯誉，让柯誉扑向她的怀抱。
她身体转过来那刻整个人瞬间往下掉，柯誉撞向她及时的抱住了人。
一直支撑着郁淸雾的冰壁也瞬间碎裂。
郁淸雾冻僵的身体在碰到柯誉时，她结霜的心脏似乎在融化，从心间曼延到四肢，枯木逢了春，白骨生了花，这之前她认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目光所到之处都不值得进入生命，但这股冰川融化的刻骨暖意此生难遗忘。
川谷轰鸣，雪雾漫天。
冰雪如冰雹砸在身上，火烧般疼痛。
岸上的人在喊柯誉，柯誉和郁淸雾在冰与雪浇盖下紧紧相拥，柯誉用手臂把郁淸雾的脑袋严严实实护在怀里，而郁淸雾两只手即使没了知觉也下意识护住柯誉的脑袋，紧紧的，想把自己融进他体内。
绳子一冲到底，随着安全绳的牵力把他们拉回撞向另一面冰壁。
郁淸雾已经昏迷过去，护住柯誉的手从他头上滑落。
她还能听见柯誉喊她的名字，这下她真的确定柯誉在紧张她。
有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直升机这时也到了，经过特种训练的保镖毫不犹豫从机舱迅速跳落。
“患者重度失温，无意识，有心脏骤停情况！”机舱内医护人员诊断郁淸雾情况后，立即拿起体外除颤仪对郁淸雾进行心肺复苏。
这一切，从柯誉在冰对岸营救郁淸雾开始，这过程才不过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