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大了起来,伴着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苏嬷嬷指挥着丫鬟们把炭盆烧起来,轻声叹道:“这天变得可真快。” 上午时还有些日头,阳光下略显暖和。 等姑娘随郡主出门逛铺子去,亦是天气不错,冷虽冷,却也没到寒风瑟瑟。 结果,到了傍晚,风雪一来,霎时间成了腊月酷寒。 得亏物什都备好了,才能立刻都支起来。 心里想着,苏嬷嬷往次间里又看了一眼。 姐妹两个凑一块嘀嘀咕咕打趣说笑呢,感情真好。 里头,林云嫣道:“你放心,郑瑜很听劝的。” 那次离开云阳伯府前,林云嫣与郑瑜说了不少体恤安慰的话语,那些得了成效,郑瑜听进去了。 能去朱绽那儿抱怨,看来郑瑜对郑琉怨气不小。 郑琉口中,郑瑜做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见她的行事风范——怨气不能当面爽利发作,以至于两姐妹关系越发疏理不开。 林云芳在信上句句向着郑瑜,理解她的难处,想要帮助她。 这些话无疑落在了郑瑜的心坎里。 郑瑜听进去了,即便对郑琉依旧不放心,她也会把信送去。 只靠林家姐妹的善意不足以解了郑瑜与云阳伯府的束缚,若是郑琉能让一步…… 听劝的郑瑜会把消息传给郑琉,而让劳嬷嬷打探了不少讯息的郑琉当然会咬钩了。 至于郑琉会安排些什么,林云嫣也知道个大概。 左不过是污蔑、泼脏水那一套,郑琉以前就好这一手。 正好,林云嫣打算将计就计。 破了郑琉的计,也把郑琉扔进刘迅的局里去。 听着外头狂风大作,林云嫣想,老天爷真给面子,想着要雪后赏梅,这大雪就来了。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千步廊左右,几株梅花开了,香气扑鼻。 刘靖显然是没有赏梅的心情。 因着刘迅之事,他在衙门里颇为深沉,但他也清楚,眼下必须得熬过这一段时日。 可周遭官员们打量的眼神,让刘靖都有些扛不住。 刘靖加紧了步伐,想往鸿胪寺衙门去。 经过翰林院外,迎面遇上了诚意伯与绍翰林。 两厢照面,刘靖拱手行礼。 林玙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 绍翰林笑了笑,颇为尴尬。 他可听说了,当日在顺天府,刘家公子说自个儿被宁安郡主算计了。 那当然是胡说八道的,可现在他的面前,一位是刘迅的父亲,一位是郡主的父亲。 他站在一个看热闹最近的位置上。 却是最不好的。 万一莫名其妙殃及池鱼…… 绍翰林面子很薄,脑子一转,想起个话头把事儿带过去:“梅花真香,我明日休沐,都想带上家里人一块去赏梅了。” 林玙一听乐了。 他带着女儿给他的任务来的,下朝后就琢磨着如何把消息随意又自然地放出去,机会就到眼前了。 “明儿赏梅?”林玙道,“那最好别去彰屏园,家里那三个丫头要赏花,包了后园,还请了一些小姐妹。你们若去了只能往前园,前园的花不及后园好看。” 绍翰林笑了:“还好说到了,要不然明儿去了也不尽兴。” 一面赞许诚意伯好说话,不跟那刘大人计较,一面又感叹刘大人识趣,不乱搭话、行了礼就走。 这么一来,面对面的危机不就化解了吗? 刘靖也在笑。 正愁没有发挥的地方,时机就送上门来了。 这一次,一定要让迅儿抓住机会。 宁安郡主无疑是最好的目标,若能一击必中,后头事儿好办不少。 即便真的寻不到破口,不还有“小姐妹”吗? 郡主请的客人,亦都是金贵身份。 林玙亦笑着,与绍翰林一道转身进衙门。 如若两厢没有遇着,他也能把消息传到刘靖耳朵里,且同样不显得突兀,不会让刘靖警觉。 这一点上,林玙颇有信心。 同样的,云嫣没有与他具体说明布局,但他信女儿能应对好。 这半年间,看着云嫣办事儿,尤其是挖金砖那事情,林玙越来越放下心来。 云嫣有她自己的考量。 当然了,无论做任何事情,筹划得再紧密周全,也有一句话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有时候运气差了一点,就会棋差一着。 似他那日与母亲说的那样,真到了云嫣无法取胜之时,就是他们长辈出面的时候了。 再那之前,完全可以放手让云嫣自己处置去。 下午时,雪花又大了,洋洋洒洒到了后半夜,才渐渐转小。 待天亮时,挽月推开半扇窗户往外一看,银装素裹。 她转身与撩开幔帐的林云嫣笑道:“郡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时间差不多了,两辆马车从诚意伯府出门。 到了彰屏园附近的胡同口,前后一停,却没有人从上头下来。 不多时,一老汉行至车旁,扛着他的糖葫芦靶子。 挽月掀开了侧边帘子:“来一串呗。” 老汉把糖葫芦递进去,低声道:“刘迅在前头,一直盯着郡主的车驾。” 林云嫣扑哧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