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转头看向林云嫣。 小郡主突然歪那一下,无疑是作假,还假得明明白白,就是奔着让皇太后、圣上看出来去的。 装模作样,还装得让两人高兴…… 不得不说,这还就是小郡主的本事。 小于公公眼疾手快,支了胳膊过来,好让徐简扶一下。 徐简垂了垂眼帘。 右腿确实不太舒服,但要说没人借个力就无法保持着仪态起身,那也不至于。 不过,他不会去拂了小于公公的好意。 要不然,等一下小郡主的眼神就横过来了。 她眼睛长得好,天生带笑,横着睨人也没有多少威力,反而叫人忍不住想笑。 平素无所谓,爱怎么瞪就怎么瞪。 今日御前,她那点儿故意的小心思,大抵是要添油加醋、猛火爆炒了。 搭了下小于公公的胳膊,徐简缓缓起身。 边上,王嬷嬷忍着笑,也把林云嫣扶了起来。 看起来,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 除了李邵。 李邵坐在边上。 刚才徐简和林云嫣要行大礼,李邵没去皇太后那一侧凑着,只往桌边一坐,自顾自喝茶。 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正怡然自得,却没想到那厢把徐简的伤翻出来了。 对。 没有挂在嘴边,没有重提受伤旧事,没有谁说苦说怨,可那一举一动,都是旧账。 李邵面无表情地、视线掠过徐简的腿。 很多时候,李邵弄不懂徐简。 徐简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路看不出跛脚,站得甚至比别人直,除了故意堵人嘴时,他根本不提及右腿留了病根。 可要说徐简没病没痛,拿旧伤唬人…… 李邵不管睁眼闭眼,都说不出那种瞎话来。 他亲眼见到徐简受伤,整条右腿被鲜血染红,那个可怖的画面自此留在了李邵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样的鲜血淋漓,落下病根也是很寻常的吧。 他知道,但他不喜欢,他如坐针毡,头皮发麻。 软垫收走,椅子到位,再添上热茶点心,慈宁宫里的人手,做事麻利极了。 林云嫣在皇太后的下首坐下,笑容乖乖巧巧的。 皇太后握着她的手,笑着打趣她:“摔疼了没有?” 林云嫣一点不扭捏,实话实说:“头一次这么摔,没有掌握好,好在衣裳厚。” 如此实诚,逗得皇太后哈哈大笑。 “哀家知道圣上在想什么,”皇太后看了眼同样心情不错的圣上,“云嫣可不是什么开窍不开窍的,而是打小就心细,很关心人。” 圣上正在往心里往脸上贴金,叫皇太后直接点出来,他也不恼:“宁安的心细,全是您教导得好。” “那也是云嫣透彻,能教得进去,”皇太后眯着眼又道,“她关心哀家,哀家愿意让她关心着,有来有往。” 徐简轻轻一笑。 皇太后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人与人相处,若想处得有滋有味,必须是有来有往。 只一头热,终究走不远。 徐简便侧身向林云嫣,道了声“谢郡主关心”。 林云嫣抿着唇,眨了眨眼睛。 果然还是在御前啊。 这句道谢态度恭谨、语调克制,找不到一丝一毫阴阳怪气。 圣上清了清嗓子,说了些训诫之语,全是约定俗成的那一套,很是板正。 “听着有些无趣,是吧?”圣上说完,自己点评了一句,而后,又缓缓道,“朕以前也觉得很无趣。 可这几年,朕回过头来再看这些训诫,才明白都是金玉良言。 夫妻相处之道,有很多智慧,也有许多变通。 倘若朕早年间就懂这些道理,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你们年轻人,自己多想多琢磨。” 闻言,皇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凝,她知道圣上指的是什么。 徐简也知道。 之前,诚意伯私下与他说过。 定国寺走水那夜,圣上与夏皇后有些口头上的不愉快,才会走到前殿去散心,因此见到了来搬救兵的山下镇民。 激动之下,他带了护卫、僧兵下山营救,却使得寺中人手空虚,起火时救援无力。 作为马后炮来评断圣上当日选择,其实并不公允。 山下险情是一场预谋与算计,圣上彼时身为皇子,急切救援也是应当。 定国寺起火至今还是以意外定论,圣上当年不够周全,却不至于说他多么有错。 只是他自己心里存了疙瘩、很过不去。 他与夏皇后最后的相处,是一场争执。 起因很小,甚至根本不值得为之争吵,最后阴阳两隔,活着的人心里岂会没有遗憾与后悔呢。 徐简恭谨答道:“臣谨记圣上教诲。” 林云嫣亦如此应着。 圣上说完,原该由皇太后再训导几句。 正要开口,她抬眼看到了一旁、神色恹恹的李邵。 皇太后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 在圣上的话语里,她想到的是遇难的沈蕴,那李邵会想到的,自然是他的母亲。 那场大火之中,李邵幸存了下来,只身上被燎了几个口子。 他当年仅仅四岁而已。 死里逃生,他之后大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