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胡子,心境起伏良多。 他能理解徐简说的这种“紧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像他自己,时不时的,他也会想,倘若那日不与夏皇后置气,那日没有把所有的侍卫与武僧都带下山…… 他也就只能想想那些,因为结果已经确定、他无法挽回了。 可若是换一种状况呢? 大火被救下,夏氏也还在,一切都很“安稳”,他就能真的安稳吗? 午夜梦回,他得做好几次“救不回”的噩梦! 同时,他也会紧张,紧张到让夏氏身边时时刻刻都是数不清的宫女嬷嬷侍卫内侍,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这就是人心。 会后怕、会瞻前顾后。 正因为邵儿曾给徐简折腾了一次“性命堪忧”,徐简才会这么紧张。 “你得松弛些,”圣上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劝解道,“这里是京城,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邵儿生事,他也就去换个酒,不可能像在裕门一样冲出关就遇着性命危险。 你是臣子,你跟他观政,你上衙下衙还不够? 你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他身边还有内侍侍卫,那是他们的活儿。 你这么怕邵儿出差池,朕把你调东宫去看着他,他没什么事,你能把自己给愁得累死了。 你听朕的,邵儿有做错的、不听劝的地方,你直接来跟朕说,别闹得这么复杂,让皇太后都得跟着担忧。 散衙了,别总操心邵儿,你找处得拢的人、找清略他们去吃酒,或者找宁安说话。” 徐简一一应下。 道理说通了,圣上舒畅了许多,没有再留徐简。 等曹公公送徐简回来,圣上叹道:“朕看他现在就是太闲了。” 徐简打小就辛苦。 要念书、要习武,十三四岁就能让徐莽带着他上阵杀敌,足以看出他下了多少苦功。 而所有的苦功,都是时间累积起来的。 一天天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书练武,挤得满满当当。 那是徐简熟悉又习惯的生活,有朝一日全变了,可不就得闲着了。 不闲? 不闲就不会看乐子了。 “您就是惜才,”曹公公道,“虽不能边关奋战,但您相信辅国公在朝堂上也能有一番作为,您才不愿意让他真的闲散着。.. 千步廊观政,在太子殿下学习领悟之时,也是您给辅国公机会、让他能完整里接触政务,往后能扛大梁。 以国公爷的聪慧,一定能够明白您的这份心意。” 圣上点了点头。 曹公公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明明徐简的成长经历中从未接触过多少文职,徐莽给他安排的亦是领兵打仗、走武将路子。 但是,也讲不清是为什么,圣上就有那么一种感觉:边关大将的路走不通了,但辅政的路子,徐简会有能耐走得通。 朝廷上下,从御前到地方,官吏们各司其职。 很多职位不一定要一个明确的人,换个人过去、锻炼一阵子都可以顶上。 朝廷当然不能缺少那些数以万计的普通官吏,可同时,他也确确实实更稀罕能操持整理全局的那一双手。 那是真正的栋梁之才。 曹公公观圣上神色,揣度着他的心思,又道:“您说国公爷现在太闲,依小的说,也闲不了多久。现在下衙没有要紧事,等他与郡主完婚,往后再得了小世子,心神一下子就让妻子孩子都占据了。” 圣上深以为然。 白天把心思放在朝堂,夜里把心思放在家中。 两厢得一平衡,自然是相辅相成,张弛有度,事半功倍。 “这么说来,”圣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他和宁安相处得不错,朕得给皇太后提一提,早些操办婚事。” 另一厢,徐简沿着宫道,往南宫门走。 参辰在宫门外等他。 徐简上了马车,没说回府,只说绕去西宫门外。 参辰领会了,一到西广场,左右一张望就禀道:“郡主的车驾停在前头,看着是打算出宫的。” 徐简低低应了声,闭目养神。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参辰看到林云嫣带着挽月出现,忙上前与她问安。 林云嫣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猜到徐简八成会被圣上叫进宫,却没猜到徐简会在这儿等他。 一面往徐简车边走,林云嫣一面压着声、问参辰道:“圣上发火了吗?” 参辰实话实说:“爷那神色,小的看不穿。” 林云嫣扑哧笑了笑。 踩着脚踏上车,林云嫣在另一侧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徐简。 尤其是,她仔细观察了徐简的衣服下摆。 看不出有什么褶皱。 这么看来,应是没有久跪。 林云嫣奇道:“莫非圣上没有发火?” 徐简呵的笑了下,眸色之中,笑意一闪而过,余下来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答得很直接,也没有一点儿的阴阳怪气:“圣上眼看着要发火又忍住了,说实话,我也很是意外。” 等听徐简说完了大致,林云嫣轻轻叹了声。 圣上也不容易。 徐简都故意点火到那份上了,圣上不止息事宁人,还说了不少道理。 她听皇太后说过一些从前事情,明白圣上一直想要“宽以待人”,也正是这份宽,才会慢慢变成了最后的结局。 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圣上在对别人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