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王濛坐在陪护椅上眼含惊奇,她挣扎着想要按病床旁的呼叫铃,刚一动作,便痛的龇牙咧嘴。
昨晚撞胡明一下,她的胳膊脱臼了。
周一反应有些迟滞,她扭动脖子去看王濛,张嘴想说什么,咽喉间陡然涌上一股剧痛,令她痛地皱紧了远山眉。
“医生说了,脖子被掐后肿胀是正常现象。”
王濛指指头顶的药水,“打两天消炎针就没事儿了。”她又坐了回去,开启唐僧模式。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都要被你吓死了。”周一三四点来的电话,她正做着美梦呢,听完周一说的话,她完全是懵的。
她还以为周一和她开玩笑呢!
等她反应过来,立马起床叫醒她爸妈,风风火火地就赶过来了。一家三口,就凑不出一身体面的衣服,她穿着绿恐龙加绒外套,她爸妈穿着中年花睡衣。
哦,还有魏娜娜,一身浴袍还滴着水,刚从浴缸爬出来吧!不过三四点还在泡浴缸,这是什么阴间作息。
“嗬。”周一尝试一遍,果然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叫你逞能,这下说不出话了吧!”王濛眼中雾蒙蒙的,里面的雨蓄积不住就快落下。她扶住周一的身子,拿起自家爸捎过来的软枕垫在周一身后。
“又不是警察,哪儿轮得到你冲?”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王濛喉间哽住,到底还是把“掐死了”咽下去。
算了!人还活的好好的,不说这些丧气话!
周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王濛,眼中晕出笑来。
王濛气得拍了她一下,“还笑!”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现实不是游戏,游戏可以重启,人死就不能复生了!”
“你给我严肃点儿,知道了吗?”
王濛深觉自己如同一位絮叨的老母亲,要为周一操碎了心。
“喏,给你!”
王濛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白皮封面本子,“想说什么都可以写在上面。”幸好养成了随身携带本子的职业习惯。
周一躺在病床上,她的心中并没有后怕,反而产生了一个困惑。她将本子搁在腿上,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的审视自己的躯体。
她身材修长窈窕,手臂纤瘦柔软,蜂腰玲珑,双腿瓷白。她自己都承认这是美的。可究竟是谁在定义这种美?
是女人吗?
不是。
是男人,是资本,是权力。
她拿起笔,沙沙地写字声,王濛不由地被吸引。
“写什么呢?”
她接过周一递过来的本子,黑色签字笔笔走龙蛇。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发现什么啊?”住个院还住出感悟来了。王濛将本子递给周一,想看看她还能写出些什么来。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是美的?
本子再次传递给王濛后,周一靠在软枕上,仔细观察王濛的反应。
她先是皱眉,好像在怀疑周一是不是伤到脑子了,问出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然后不假思索道:“前凸后翘,直角肩、纸片背、A4腰,蜜桃臀,蝎子腿?”
等等!
王濛说完自己都呆住了,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谁把这些东西塞到她脑子里的?她了解周一,她说的话一定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
她将椅子拉近,紧紧靠着病床,捧住周一的脸问:“你什么意思?”她是心大不是傻,倘若顺着周一的逻辑往下深想,有些溃败的恶臭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
窗外朝阳正好,一切都欣欣向荣。罪恶、丑陋伴随着旭日消弥无踪,可一旦黑夜降临,压抑的、病态的又会蠢蠢欲动。
周一这次写的很慢,几乎每写一句话,她便会停顿几秒。
————昨天我对上胡明,很快就被捉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我所引以为傲的美在暴力的摧残下如同风暴中的幼苗,不堪一击。
————女性毕生所追求的美是脆弱的,廉价的,规训的。它为男性服务,她被资本操控,它看似与女性紧密相关,却完全不受女性控制。
————等我身体好了,我要努力干饭!
就算男女生理上存在巨大差距,起码得给自己多留点逃跑时间。
王濛逐字去看,看清第一句时,她想起了周一昨天挣扎喘息的画面,等到看完第二句,她眉头紧锁,她也在思考。
她想起了比她大上三岁的表姐,因为没画淡妆上班遭到主管的训斥。夏日街头袒胸露肚的男人,姿态悠然,享受非常,一旦女人穿个露肩吊带走上街头,隐晦地打量绝对胜过坦荡地欣赏。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就能够素面朝天,甚至不修边幅?批评指责的声音会小上许多?他们□□着上半身,很少会有人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不够体面不讲道德?
原来道德也是双标的,道德是驯化女性最好的工具。
“好,我们一起努力干饭。”
问题想明白后,周一整个人放松了。她再次拿起腿上的笔写下————钱雅书和胡明怎么样?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王濛就要炸。
那女的死活不愿指认那男的,非说这些都是意外。搞得半天就周一为了救她里外不是人,还差点搭上一条小命!
她翘起二郎腿,猛翻一个白眼,“渣男贱女,一对绝配!”
“别管她了!管好你自己。”
“她那儿有娜娜看着呢,能出什么事儿!”更可气的是,没有钱雅书的指认,胡明的暴行最终只能适用《治安管理处罚法》,也就是蹲几天交几百块钱的事儿,真是便宜他了!
*
“你真的不考虑指认他吗?”魏娜娜不清楚这话自己说过多少遍了,病床上这女人坚称只是普通家庭矛盾,她也没办法。
让她立马放弃,心中又实在不甘心。她打算尝试最后一次。
“雅书,何必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