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香兰看了一眼手上正忙活个不停的人,从吃完晚饭她就一个人坐那儿对着电脑鼓捣啥,也不知道哪家儿媳妇像她一样。
她心里有些后悔,给儿子找媳妇儿果然不能找太强势太漂亮的。
总感觉自己儿子在周一面前矮了一头。
眼下说这话迟了,结都结了,还能咋办?
他们老苏家可不兴离婚这一套。
“周一。”不知道她电脑里在干些啥,这么大的声音毫无反应,赵香兰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
“周一。”
苏舟也看向周一,她将电脑放在膝上,是他曾见过的一贯认真的神色,屏幕上的光透到她的脸上,为那张玉容添加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能让她如此专注对待的,一定是件重要的事。
他出声打断他母亲:“妈,她现在有正经事儿要做。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
自从他妈这次来后,他的心里总是不太安稳,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苏舟二十岁以后,赵香兰在家中大事上基本都会听取他的意见,他的儿子有文化有才干,听他的准没错。
但这事不行。他一个人造的出娃娃来?
在赵香兰第三次叫周一的时候,周一终于抬起眼皮回应了。
“妈?”
赵香兰端正了下坐姿,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有威严,“我有个大事儿要问你们。”
大事儿?
苏舟第一次从他母亲嘴里听到这个词儿,倍感新鲜。
赵香兰是个谦和又坚韧的性子,这么多年从未和人家急过眼,伤心了也只会一个人躲在屋里委屈的掉眼泪。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好奇能被她定性为“大事儿”的事儿究竟是什么?
这事儿究竟有多大?周一搓了搓手臂,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八成和她有关。
她将电脑搁到一旁,也学着苏舟的样子挺直腰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苏舟将泡好的热茶递给她:“妈,您问。”
赵香兰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把头一偏,目光直视着周一。
周一:果然!
“一一啊,妈妈问你,你和小舟结婚已经一年了吧?”赵香兰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并不能让周一放下警惕,她曾无数次在酒桌宴会上见到过类似的笑。
那是充满了谋划算计的笑。
那是商人谈判桌上的笑。
周一也随之笑开,“是啊,一年了。”
听到满意的回答,赵香兰准备继续讲这个话题铺展开来,以便达到她的目的。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周一的肚子上。
顷刻之间,恰似野兽发现了猎物,正待一击毙命。
周一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也不痛快。
从赵香兰问的第一句话开始,凭借着多年写作的丰富经验,分析了她的人物心理立场之后,周一基本确定了。
赵香兰这次进城,十有八九冲着她来的。
只有苏舟这个傻子,还真以为是家里老母思念不已特地来看他。
只能说,有些时候,男人在女人眼里很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赵香兰那种灼热的视线,周一曾经在国外见过,那是一个狂热的教徒对胜地的崇拜。
至于赵香兰,周一只能说:一个悲切的女人对子宫的崇拜。
对生育的崇拜。
而她厌恶这样的视线,这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一块待价而沽的肉。
任人肆意挑拣的那种。
她早已表达了对于孩子的真实想法,可见当初根本没有人真正在意。
玩笑话罢了。
怎能当真?
那苏舟呢?他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当初的话也是拿来搪塞她的吗?周一将视线挪到了苏舟脸上,向来清澈的目光中此刻怀疑之色愈发浓厚。
苏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母亲未尽的台词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无非就是生孩子的问题。
他心里清楚,可这一刻也不知道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他并没有阻止他母亲的发问。他在工作上处事老练,游刃有余,这让他过分自信感情的事也能处理的条理清晰,一分不差。
用理性之矛去攻感性之盾,他犯了错误。
短暂的沉默,巨大的隐患就此埋下。
再开口,周一的语气中就带了不善:“妈,你想问生孩子这事儿吧。”
赵香兰被她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震慑住了,点点头。
“我考虑好了,至少五年内都没有这想法。”
“啊!这......这怎么行?”赵香兰看着周一进卧室的背影,嘴里一个劲儿喃喃着。
周一起身离开的时候,一眼也没瞧苏舟。他同赵香兰说话依旧客气有礼,可苏舟知道她生气了。
不是对他母亲,是对他。
他的一言不发打破了在苏家村信誓旦旦的承诺。
沙发上,他母亲还沉浸在刚刚周一的冷酷拒绝中,一会儿说“女人不生孩子怎么能”,一会儿对望着周一离去的方向摇头“这不行啊”。
苏舟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
他草草安抚了一下仍在碎碎念的母亲,转身就追去卧房。
房门紧闭,他试着转动把手。
纹丝不动。显然,门被反锁了。
他站在门口,低垂着头,像大多数做错事的男人一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做着无用的忏悔。
他一定是吃错药了。
他当时脑子一定抽风了。
他......
短短的几秒钟,他为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紧接着,一股自厌从心底生出涌了上来。
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男人真是一种善于为自己找借口的生物啊。
修长的十指按在左胸上,他听到了心脏在胸腔震颤的声音。
明明就是自己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