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昆仑山中。
漆黑如墨的山林里静谧一如往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呲啦~”一抹零星的光晕,将迷雾笼罩的黑夜撕裂出一道小口子。月挽离轻轻抬腕,火折子飞进了面前摞好的枯木堆里,温暖开始蔓延。
借着火光,月挽离靠坐在了一棵离火堆最近的树干旁。
光未所及的黑暗里,隐约传来些许虫鸣声,夹杂着干柴燃烧发出的轻微爆裂声,宛若催眠曲一般。不多时一股浓重的倦意袭来,月挽离缓缓眯上了眼睛。
雪,漫天的大雪。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无妄的惨白。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破烂的裙衫,低头时却被脚边醒目的腥红惊了一跳。
血红的尽头,一个人影倒在雪地里,周身满是鲜艳的血,仿佛茫茫雪原之上盛开的一朵娇艳红梅。
走近细察,那人的胸口似乎被人用利器狠狠扎了一刀,伤口处正股股的往外冒着血。血液上微微氤氲着雾气,似乎还有体温——人还活着?
她蹲下身摇了摇那人,可摇了许久都没得到任何反应,快死了吗?如是想着,她便想去探探那人的鼻息,扭头时却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只见刚刚还毫无反应的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皮,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她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似是要在她的脸上瞪出两个血洞来…
上一秒还沉浸在梦魇之中的月挽离,右手忽得抬起,手中紧握的落月扇被她横在了鼻尖前方。
下一秒某种坚硬的物体撞击在了扇骨上,发出“叮”的一声金属脆响。
“终于来了!”月挽离心里暗道一句,唇角向上微勾了勾,缓缓睁开了双眼。
火光将一人一兽两道身影拉长投射在树干之上,又被击碎成小块丢进婆娑的树影里。
那人影自不必说,是月挽离无疑。而那兽影,竟比人影大出许多倍去,反衬得那人影越发纤细修长。
破空声再次响起时,月挽离已与那妖兽缠斗在了一起。
要说这昆仑山上呐,奇珍异兽可是不少,山下还无人看守,想让人不垂涎都难!而此次月挽离上山,正是为一头名曰“白泽”的妖兽而来。
人畜打得胶着之际,白泽突然大翅膀一挥不见了踪迹。没法子,在人家的地盘上干架,天黑地不熟的月挽离确实不占优势啊!
她倒不担心白泽跑了,这昆仑山乃是西王母的管辖地,为了防止山上的妖兽们打架斗殴扰她老人家清一色……嗯不对……清…清修,昆仑山最高实际掌权人基于“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公原则之上,为它们划分了各自的领地,互不侵犯。
而月挽离所处的这片区域,当然就是白泽的领地了,任它再爱躲猫猫,却也逃不开这方寸之地。
果然不出所料,月挽离刚站定没几秒钟,背后忽觉劲风骤起。
她也不避,只稍稍将头往左偏了偏,一只雪白毛茸茸的兽爪几乎擦着她的右脸,从她的耳后伸到了眼前。
月挽离的左手轻轻一抓,借着白泽收爪的巧劲,带出一个漂亮的180度翻身回旋,面朝妖兽。右手飞速按动扇柄上的机关,弹出的短匕首在离白泽咽喉半指处堪堪顿住。
“初弦,我回来了!”月挽离才不管自己满是泥巴的脏鞋,一步一个泥脚印地踏进了月初弦干净整洁的书房,“你让我逮到东西我给你逮回来了。”
一袭墨色锦衣长袍、身姿笔挺端坐于书案后写写画画的男子闻声收住笔,俊逸的眉眼间皆是揶揄之色。就连胸口处用金丝一气绣成的九尾蛇图腾,也少了几分往日威严华贵的气势,十八双细长的蛇眼里满是嘲讽,“你前脚刚出昆仑,青鸟就带着它主子的传信过来告状来了。”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被我连鸟带信一起丢出去了,我堂堂九头蛇岂会把一只食物放在眼里。”月初弦说完,骨节分明的玉指再次拾起了桌案上的毛笔。
“你想放到胃里也不是不可以啊,就怕西王母大人一个悲痛欲绝之下,直接拿我们整个九头蛇族为她的心头鸟殉葬。届时放眼整个六界,咱们不一定是死得最荣光的,但一定是死的最精光的。”
“……”月初弦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我要的东西呢?”
“白泽。”月挽离回头朝着空气大喊了一声,不多时一只通体毛发晶莹赛雪的白虎挥动着漂亮的白色羽翼前爪撑地蹲在了她的身边。
美女配野…萌兽,本应是六界最美好的样子,如果没有那堆和白泽一起飞下来的…碎裂瓦片的话!
现场空气一整个凝滞住,等月初弦回过神抬头90度仰望天花板时,天空中的云层刚好散开,刺眼的阳光把一道老虎形状的光影投射在了他好看到六界共愤的美艳脸庞上!!
月挽离双手一摊,无辜道:“它也没提前通知我会从上面进来啊……”语气之坦荡,若不是亲眼所见月初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她。
白泽作为一只上古妖兽,察言观色什么的它最会了。只见它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瞄了一眼月初弦,再偷偷斜一眼月挽离。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正在房顶上乖乖地晒太阳呢,听见有人叫我我才来的,我这么白又这么胖你一定不舍得怪我这个无敌可爱的小妖兽吧,如果你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话呢,那你就怪我旁边这个蠢女人好啦”的无辜表情。
“白泽…”月初弦强压怒气,多年从事“妖神”的职业本能还是让他残存了些作为妖界最高领导人该有的理智,“本殿的屋顶破损严重,修缮的费用麻烦你去账房赔一下。”
“啥?”一听要破财,月挽离登时就不乐意了,“这屋顶又不是我砸坏的。”说完还不满地拿眼瞥了瞥白泽,白泽的大虎脸瞬间扭曲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月初弦真给她气笑了,“行啊,那本君就自己看着办了。”
月挽离刚纳闷这次他怎么如此好说话,却见他把凌绪喊了进来。
凌绪是月初弦的贴身护卫,一只修炼千年的黑乌鸦精。
“去,把她寝殿上的琉璃瓦给我揭过来补屋顶。”月初弦指了指头顶上方那个巨大的虎形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