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过来了。”
太宰治微怔,倏而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搞什么啊……?一副快死了拼了命也想爬到她身边的失了魂的蠢样……别顶着和他一样的脸说出这番话来啊。
“让开——!”与谢野晶子一把推开太宰治,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她严肃地盯着安治,“你发烧了整整两天,昨晚才退烧紧接着又中了病毒异能,绝不可能那么快就醒过来,你做了什么?”
“我给你做过全方面的体检,你过去长期没日没夜的耗损消磨自己的身体,你现在本就只剩下一副空壳了!好不容易近几个月情况好转你又强迫自己醒过来加上你病毒的症状比社长严重一倍不止,社长还能坚持二十四小时,你恐怕连一小时都坚持不到……”
与谢野晶子猛地转头看向太宰治他们提高音量促声道:“快打急救电话,快点!”
“敦!把他背过去!快!”
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太宰治面临“自己的同位体即将死亡”时皱缩的瞳孔和兜里微不可察颤抖指尖。
中岛敦想背安治,但是安治根本就不配合!焦急得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安治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直到他看见了门口熟悉的身影,寂寥空洞眼神如死灰复燃般亮了起来,他动了动唇瓣,无声地唤:“小姐……”
安琪拉看这兵荒马乱的场面愣了一下,她平静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他身上,触及他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眼神凝滞,她沉声:“你怎么提前醒过来了?”
安治苍白地笑了笑,嘴角鲜红的血珠滚落,沾湿白色的衬衫:“如果我……咳咳,按照小姐的计划在二十四小时后醒过来的话……小姐就……咳咳,再也看不见我了……”
中岛敦慌忙打断她们的对话:“抱歉安小姐,现在安先生必须去医院,他……”
“我还有五分钟时间。”
“什么?”安琪拉皱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越过乱糟糟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停在安治面前,她垂下眼帘抬手抹开他嘴角的血液,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总是令我出乎意料啊,安。”
别说是费佳,就连安琪拉都没想到安治的身体这样病弱,过去作息缭乱,绷紧神经的七年掏空了安治的身体,一场高烧加上吸取生命力的病毒竟加速把他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安治顺势靠在安琪拉身上,他仿佛肺痨晚期的病人,不停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走身躯残存的生机与活力。
安治依恋地蹭了蹭安琪拉,她发现他此时异常乖顺,怀里的声音细若游丝:“我还以为小姐不会来……”
安琪拉应该是希望安治被港|黑的人带走才对,武装侦探社遭受港|黑围攻时不一定有精力顾得上他,被众人遗忘关进港|黑拷问室才是他的作用。
“我这不是来了吗?”安琪拉发现他手腕上那抓挠而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依稀分辨出是个卡通老鼠。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暗沉,眸底稀疏的柔光眨眼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想是某种能把人剥皮剔骨的情绪。
“我的血咳咳……弄脏小姐的衣服了……”
“没事,”安琪拉半蹲下来附身查看他手腕上的图案,他乖乖巧巧的任她左右摆弄,她语气温柔又亲密,“我不会生气。”
可能是安琪拉和安治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太像生死别离又彼此相爱的恋人,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都噤了声。
“我当时努力挣扎了,”安治说着说着有些委屈,活像是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小孩,“但是他力气好大……”
“嗯,”安琪拉难得认真又安静地听他说话,“我不嫌弃你。”
安治是在半清醒的情况下被普希金一笔一笔画上那个丑陋的卡通老鼠,只有普希金知道他当时挣扎得有多么剧烈,连床头柜上的盆栽都甩飞了出去,却还是被普希金仗着肥硕的身躯压制着他完成了这一屈辱的酷刑。
“小姐……”安治把自己埋在安琪拉怀里,像是沙漠中干渴了许久的旅人,而安琪拉就是他唯一的绿洲,他的字音轻而软,沙哑带着一缕缕铁锈味,如同噩梦交织的夜晚短暂间隙里的难忘的美梦。
“我下次醒来的话……能看见我们错过的那场烟花吗?”
他好像在祈祷,向安琪拉祈祷那场烟花再一次降临在她们的眼前。
“小姐把这个恶心的东西剥掉吧,我感觉它溢入我的皮肤里了……”安治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双臂越来越用力,汲取唯一的温暖,“我想在小姐的注视下干干净净的死去……”
“……小姐您当时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像是一个孤魂野鬼不知为何存在于世,我的人生是一片荒漠,空荡荒芜又一文不值,但是您是那么耀眼,在这片无人问津的荒漠建立起熠熠生辉的殿堂……”
“您让我对明天怀有期许,幸运的是您还能光顾我的明天。”
“能期待明天,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句话夹杂一丝颤意的哭腔,如同一个对罪大恶极、唾弃自我、获得行尸走肉的人某一天获得了救赎一般。
“我……”安治拽着安琪拉的衣角,他近乎虔诚地抬起头,漂亮的鸢色眼眸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动了动唇瓣,此刻的语言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苍白了。
有些话。
他想说出口。
在这么多人面前。
对他深爱七年的小姐,说出口。
“嗯,我知道了。”
在安治记忆之中高高在上又不可企及,总是居高临下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所有人的小姐,回应了他未出口的告白。
附身在他的眼角落下轻盈又温柔的一吻。
无关欲念。
“我……”安治遏制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欣喜若狂,他现在的身躯已经完全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努力扯开一个安琪拉喜欢的笑容,下一秒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襟,有些甚至飞溅到了安琪拉脸上。
安治像只油尽灯枯的染血蝴蝶倒在安琪拉怀里,嘴角挂着幸福美满的笑意,胸膛细微的起伏停止了。
身躯一点点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