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道动荡,时常有些地方动乱,或镇压或拨款也就过去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规模格外浩大,据说领头人已经自封“淮昌王”,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了。
盛辞想到这里,问道:“那个‘淮昌王’的踪迹你查到了吗?”
她听闻这人一路南下,要求百姓缴纳粮食,否则就砸打抢烧四处破坏。
温虞拧起眉头:“陛下说这场动乱交由护卫军处理,娘子不必掺和。”
“不行。”盛辞叹了口气,“他们向来只知暴力镇压,迎外敌尚可,可如今这样断不了根,平不了民愤。起义军是杀完了,百姓的问题怎么解决?刘濯又犯糊涂了。”
贺子骞听到这里,哼了一声,“这点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值得让你犯难?大不了擒贼先擒王,把首领宰了不就好办了?你派几个王府影卫就能做到的事儿。”
盛辞无奈道:“你不如去殷氏投诚吧?你这作风跟他挺像,定会赏识你。”
此时,马车外传来阵阵喧闹,似乎是有人拦路。
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妇人,满脸鼻涕眼泪,正哭天抢地,说有人抢了她的孩子。
“我那苦命的孩子啊!才刚满五岁,就被天杀的绿衣军抢走了……您这马车一看就是大官,请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贺子骞啧了一声,刚想把人撵走,可一看盛辞那副模样就知道劝不住,只好坐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事外。
盛辞下了马车,扶起她,“什么事?请慢慢道来。”
那妇人见状,哭得更加厉害了,喉咙几近嘶哑,“千金大小姐,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我唯一的儿子被那群绿衣军抢走了,说是我们交不上粮食,要把他……”
“绿衣军?”盛辞一愣。
贺子骞在马车中幽幽开口:“就是那个‘淮昌王’组织的,他们说是要承袭当年淮安王的遗志,光复前朝,可军饷、人力、武器都不够,在到处乱窜搜刮百姓呢。”
打着她父王的名号欺压百姓?!这怎么忍得了?
“……这到底是群什么混账!”盛辞咬咬牙,从身后仆从那里牵过一匹马来。
贺子骞本不想掺和此事,见她真要管这桩闲事,才没好气地道:“你腿还没好呢!真不想要了?!”
盛辞权当没听见,低喝一声,驾马而去。
“我陪她去。”温虞牵过另一匹马跟了上去。
“……算了,死了活该。”贺子骞气冲冲地缩回车厢里。
*
盛辞驾马骑行了大约两里路,不远处有人支起了火堆,青烟升起,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了过去。
这几人都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衣服”,简直就是破布条拼拼凑凑的裹身布。
他们都极其干瘦,每个人眼睛都深深凹陷进去,年纪看着并不大,却已经满脸褶皱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道:“就是你们抢了别人的孩子?”
火堆的不远处,有个被细麻绳紧紧捆起来的小女孩,头发枯黄,一对大眼睛惊恐地瞪着火堆上将要烧滚的水,她嘴巴里塞着破布,只能拼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为首的男子勉强站起身,脚步虚浮,但仍然努力鼓足气势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盛辞摸着剑鞘,并未拔出,只是盯着他,“你们是‘绿衣军’?”
“当然!我们可是淮昌王麾下的勇士,不想被大卸八块就快滚!”
“他们不是。”
温虞到了她身后,一边捂着胸口平稳呼吸,一边解释道:“他们只是借此名号欺压百姓罢了,并不是所谓‘绿衣军’。”
“你他娘的放屁!”为首的男子目露凶光,摸着腰间一把刀就想冲上来。
“拿着把未开锋的砍刀,也想狐假虎威?”
温虞冷眼看他,衣袖一挥,几枚飞镖激射而出,将他手中钝刀打飞。
那人本就多日未进食,虚弱至极,这一下直接扑倒在地,挣扎半天也没能起来。
盛辞心想,大概那晚在殷府就是这一招。这人没习过武,来阴的倒在行。
余下几个看着都是不中用的,缩在火堆前瑟瑟发抖,她扫他们一眼,把那个小姑娘抱上马,却听温虞道:“殿下,方才那个女子让我们找的,不是她。”
“不是她?”
盛辞一怔,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个女子哭诉自己被抢走的孩子时,用词的确是“儿子”。
正在此时,小女孩终于挣扎着吐出了口中的破布,“娘亲把我卖了,买了个哥哥……他被那群人抢走了,你们快去救救他,呜哇哇……”
“战乱荒年,易子而食乃是常事。”温虞镇静地分析着,“也许是为家中延续香火,不料前脚刚卖出去,买来的这个也被抢走了。”
她不由得冷笑:“活着都成问题了,还想着牺牲亲骨肉来延续香火?”
火堆旁一个小喽啰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拼命磕着头:“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冒充的……那个男娃娃是被绿衣军抢走的,与我们无关啊!放我们走吧!大人饶命!小姐饶命!”
他边说边爬到盛辞脚边,被温虞隔开了。
“殿下,回去吧。”
盛辞抚了抚那个抖若筛糠的小女孩发顶,语气不冷漠也不热情,“跟我走吗?回去的话,我带你回你母亲身边。”
小女孩拼命点头。
小喽啰见他们要走,连忙道:“大人,赏口吃的吧,我们老大都快不行了……”
盛辞从马鞍上解了一包麦饼扔过去,一群人立刻哄抢起来,斗得头破血流,没有任何人看一眼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头领。
回到原处,那个妇人果然一脸失望:“怎么是她?我要的是我的儿子呀!”
盛辞用剑柄拍了拍她的脸,面无表情,“你带着她,回京城找淮安王府讨一份赏银,日后在京中安家。若是再动卖她的心思,我将你连人带尸扔出大楚。”
贺子骞哀叹一声:“又在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