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梁志伟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耳边是哗哗的雨声。
今天的雨下得可真是大啊，隔着这么厚的玻璃窗户都能听得如此清晰。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同病房的另一个病人和护工轻缓的呼吸声。他艰难地把头扭向窗的方向，外边也是灰蒙蒙的，豆大的雨珠从上往下落的样子清晰可见，仿佛窗外有一层珠帘。
现在几时了？他将头扭回来，费劲地望着对面电视机上的挂钟，仔细辨别时针和分针的位置。
呵，才凌晨五点，怪不得到处都是这样灰蒙蒙的。
雨声滴滴答答的让人听了有些心烦。
梁志伟再度闭上眼。
自他中风到现在有多久了？四个月？五个月？半年？他已经把日子彻底过糊涂了。
现在他从危重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不能动的左半边身体在针灸和复建中稍稍恢复了些，但是恢复的速度远远慢于主治医师认为该有的。有好几个和他一同住进来情况比他更严重的病人都已经能够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路了，他却顶多只能坐在轮椅上。医生说，恢复的速度越慢,最终能够恢复的程度也就越差。王珠珍自然是基本不管不问，全副心思都放在琢磨梁志伟的公费医疗快到期了，她应该将他转到哪家便宜的医院去。三哥梁志胜和大姐梁阿秀刚开始经常过来帮他做复建，后面也来的是越来越少了。
唯有姐夫江培林，雷打不动地天天过来陪他复建。
他的语言功能也略有好转，但是讲得含糊不清，除了梁阿秀和江培林可以在一些情况下听个大概，没几个人能听懂。
至于他的那个手术，更是早已不了了之，王珠珍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做，哥哥姐姐中也没有人做主。还有那个离婚的提议更是一起不了了之了。
既然还早，那就再睡会儿吧。。。可是梁志伟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雨声哗哗地不断灌进他的耳朵，意识无比清醒。他只好睁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颜色慢慢变亮。
到了大概七点钟的时候，雨停了。
太阳从高楼大厦后面爬上来，越升越高，地面的积累的雨水被太阳光照得纷纷变成气体蒸发，把空气弄得湿漉漉的。
八点钟江培林准时来到病房。左手拿着个不知用了多久的绿色透明塑料水杯，里面装了大半瓶的水。右手拿着一卷报纸。他跟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稍微聊了几句便将水杯和报纸放到梁志伟的床头柜上。
“志伟，今天感觉夹个套？”他一面无比熟练地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江鹇给梁志伟买的轮椅一面问道。
梁志伟点了点头表示今天感觉还可以。
江培林却偏偏要他用语言表达出来，因为多讲话才能尽快地恢复语言功能。
梁志伟只好含糊不清地从嘴里挤出“还可以”这三个字，江培林依然不满意，一直纠正他的发音方式，直到他可以还算清晰地说出“还可以”了方才罢休，将他从床上扶到轮椅上开始今天的康复训练。
中午梁志伟坐在轮椅上吃着医院送来的午餐，江培林则翻找检查梁志伟床头柜里的牛奶点心，看看还够吃多久，是否需要补充。不料拉开抽屉，里面竟然只孤零零地躺着一袋一看就极便宜的袋装奶，和一包小小的蛋糕。跟隔壁床病人抽屉里、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各色水果，点心，牛奶比起来，这边的光景实在是可怜。
“志伟，为什么牛奶只有一袋？鹇儿不是上个礼拜刚刚给你买了一箱进口牛奶吗，怎么变成这种牛奶了？”
护工抢道：“都被他老婆拿去了，换成了现在这种牛奶。”
江培林怔了怔，又问道：“那我们买来的蛋糕，还有饼干呢？”
“也被他老婆拿去了，每次看到这里没有蛋糕了，第二天再送一个过来。”
江培林咬牙切齿：“这个王珠珍。。。”
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是梁阿秀拎着一个饭盒走进来，里面装着三个豆腐皮卷肉，是她给弟弟中午加菜的。
江培林把王珠珍擅自给梁志伟换牛奶，还拿走点心的事情跟梁阿秀说了，问她晓不晓得。
“不晓得，夹个套还会有个钟事体？”梁阿秀也很震惊，她走到梁志伟身边问他是怎么回事，梁志伟情绪有点儿激动，吚吚呜呜的也说不太清楚，他越是这样，梁阿秀就越是问的着急。
“你不要盯牢他问了，还不如干脆直接问王珠珍。”江培林劝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培林说完这话没几分钟，王珠珍就来了，进病房见到梁阿秀和江培林，打了个招呼：“阿姐，姐夫，你们都在啊。”
两人刚刚想问她关于拿走牛奶点心的事情，王珠珍一眼看到梁志伟碗里的豆腐皮卷肉，立即上前把饭盒端走，对着梁阿秀道：“阿姐，这是你给他拿来的吗？”
“是地。”
“哎呀阿姐，你不能烧菜来给他吃的晓不晓得，你这样是在害他啊！”
梁阿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说啥西？我，害他？我烧菜给他吃是在害他？”
“是啊，他这个病就是吃出来的晓不晓得，医院的饭菜都是配好的，他吃吃够了，其他的不要再给他吃了！”说着王珠珍竟然走到垃圾桶边上，把豆腐皮卷肉统统倒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江培林一个箭步冲过去试图阻止，可是已经迟了。他顿时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厚厚的镜片后面的眼睛露出凶光，冲王珠珍吼道：“你有不有毛病的你？你姐给志伟吃几个豆腐皮卷肉会吃死他吗？”
“哎呀姐夫，你不懂，我这是为他好。。。”
王珠珍话说了一半便被江培林狠狠地打断：“我不懂什么？你才什么都不懂！你为他好个屁！自从他倒下之后，你照顾过他吗？你有尽过做妻子的责任吗？每天像完成任务一样的过来到一到，每次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了！他最近在做什么治疗你知道吗？他要做哪些康复你知道吗？他这个病在护理的时候有哪些注意事项你有数吗？”顿了顿，稍微喘了口气，又用手指点着王珠珍鼻子道：“你不尽妻子的责任，我们这些做兄姐的替你尽，你不但不晓得感激，还整天怪话连篇！过去不让大家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