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今晚的夜空很干净,几乎没有一丝云。干干净净的夜空上,几颗星星显得格外的耀眼而珍贵,月光亦是分外皎洁、温柔。
温柔的月光撒在梁申垚的身上。剪出他雄壮厚实而有几分佝偻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脚上绑了一个沙袋那样沉重。
梁申垚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
梁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要跟个已经成家的、和老父亲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搞对象?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就够丢人的了,现在女儿居然当了小三,怎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偏偏都发生在他梁申垚的身上呢?
离开姜楠家很远了,他的眼前仿佛还晃悠着姜楠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记得在他快要走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他,凹陷的大眼睛里雾气蒙蒙,问他:“申垚,如果我说,我跟你离婚前虽然确实和王镜互相喜欢,但是真的连手都没牵过一下,是离婚后我才跟他走到一起的。你是不是根本不会相信我?”
梁申垚默然。他抬头间恰好看到茶几上摆放的一个镜框,里面有一张姜楠和王镜在西湖边的合照。大概是他们领证后不久拍的吧?穿着一身中山装的王镜英俊潇洒,人站得笔挺笔挺,左手插着腰,右手搂着姜楠,满脸的幸福快乐,仿佛怀里的人就是他的全世界。而姜楠身着精致的旗袍,半个人依偎在王镜怀中,脸上的笑容千娇百媚,比西子湖畔盛开的桃花还要甜美。姜楠和他结婚十几年,他从来没看见姜楠露出过这么甜美明媚的笑容。
镜框的玻璃上密布着纹路,还粘满了透明胶,显然是之前砸碎过,又被小心翼翼的粘好了。
是谁砸的,又是谁粘的,梁申垚心里一清二楚。如果说在他认识冯薇薇之前看到这样一张相片,他肯定心如刀割。但是现在,他的心仿佛一泓死水般平静。
梁申垚内心自然是不相信的。不然,怎么可能当初他们离婚才这么一点时间她就和王镜结婚了呢?再说了,难道只有□□出轨才算出轨么,精神出轨难道就不是出轨?不过现在再讨论这种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相信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我们分开这么久了,这些东西早就不重要了。你早点休息吧。对了,你把小菱那间手机店的地址给我。”
姜楠呆愣了很久,仿佛受到了一个很大的打击,直到他又跟她要了一遍地址,她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就去同她说说,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阿爸。”
姜楠找了张白纸把地址写在上面,不放心似的跟他说道:“你找她谈的时候语气尽量温和点啊,千万不要讲太过分的话刺激她。”
“晓得的。”梁申垚把纸片叠好塞进裤兜里,又说了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梁申垚走后,姜楠一直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是梁菱充满着恨意的声音:“你这个麦碧虎!不要脸的贱人!”;一会儿又是梁申垚淡漠的声音:“我相信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我们分开这么久了,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两种声音像魔鬼一样交替着撕扯她的神经,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疯狂地撒盐。她茫然了,当初在乡下,她爱上王镜的时候,因为和梁申垚有着婚约,她残忍地拒绝了心上人。那时候她以为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对所有人都好,可是到头来却害了所有人。害了她自己,害了王镜,害了梁申垚,最重要的是,还害了梁菱。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也许就不该考虑太多非得守着婚约,应该勇敢地和王镜在一起;后来既然和梁申垚已经成家了并且有女儿了,她就该听梁阿秀的换个单位,那时候她以找其他工作不方便,其他单位的待遇没有这个单位好而拒绝换单位,事实上难道不是因为她对王镜的丝丝留恋么?不是因为她贪恋每天都能在单位见到他、和他讲话的甜蜜么?再后来,即使梁申垚神经兮兮地她没法和他过下去了,她也不该在离婚后那么快和王镜结婚,不,她就不该和王镜结婚,她应该一个人带着梁菱。。。总之,都是她的错,梁菱所有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她真的该死。。。现如今,父母不要她这个女儿,梁菱痛恨她这个母亲,梁申垚始终认为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一眼都不想多看她,最爱她的那个男人早就不知道魂归何处,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姜楠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找了一把裁纸用的美工刀,对准了自己左手腕上的动脉,一咬牙,狠狠地割了下去。
一阵刺痛后,鲜血从被割的地方汩汩流出,很快又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滴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鲜红的血腥的水汪荡,鲜血的颜色和墙上的颜色交相辉映,既残忍又妖艳。
随着血越流越多,姜楠感到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麻木,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歪在沙发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意识像一盘被风吹的散沙一样逐渐飘散开去。最后的知觉里,她心里反复说着几句话:“小菱,对不起,申垚,对不起。王镜,王镜,王镜,王镜,王镜。。。。”
昏沉的意识中突然闯进了惊雷般的敲门声,门外好像是住在隔壁的正在上小学的小男孩在奶声奶气地大喊:“姜阿姨,姜阿姨,我来请教你题目啦!姜阿姨!咦,姜阿姨不在家吗?”
然后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不可能啊,你看灯亮着呢,门口的自行车也在,她肯定在家呢。姜姐,姜姐!哎呀,前几天姜姐好像跟她女儿大吵了一架,不会想不开了吧?姜姐,你说句话呀!”声音越来越焦急:“小敏,你快点去把你爸爸,还有邻居的叔叔都叫来,带上工具箱想办法把门弄开。还有,快打120,快!”
那声音也渐渐地轻了,后来的砸门声、救护车的警笛声,姜楠也都听不见了。
姜楠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途中,梁申垚在街道上机械地走着,迷迷糊糊地在公交站上了一辆公交车,几站后下车,又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珍馐馆。
梁申垚轻叹口气,缓缓推开那扇窄窄的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叮叮的声音。里面仅有一桌客人还在用餐,冯薇薇不在,梁志伟正在在收拾另外几张空桌子,江培林坐在前台后面认真地核对着账目。
“大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