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书房。
夜已深,所有的公务都处理好后,萧随走到书架处抽了本兵书。
不待他将书页翻开,烛火轻晃,一道黑影穿过窗棂落在他跟前。
伴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萧随上下打量身穿夜行衣的罗成毅,眉一挑,目光最终落在他提着酒的手上。
俩师兄弟关系虽然好,但承德帝忌惮武将之间往来,永定侯府与威武将军府加起来,占了大周泰半兵权,承德帝盯得甚紧。
在京都,若非遇上要紧事,两人私底下不会轻易见面。
像现在这样拎着酒上门,还是第一次。
拿过罗成毅手中酒坛,拔掉酒封,醇厚的酒香霎时溢了出来。萧随嗅了嗅,笑道:“可以啊,竟然敢把你父亲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给挖出来!”
提了提嘴角,罗成毅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后指了指另一张杌子,“师兄,过来陪我喝一杯。”
见一向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师弟,此刻脸上晦暗不明,萧随收起玩笑的心思,拎着酒走了过去。
坐下后,他给两人各倒了杯酒,将酒盏推向罗成毅时,问道:“林家人最近频频去罗府唱苦情戏,是不是罗将军又逼你娶林曦月了?”
没想到萧随会往那方面想,罗成毅否定道:“不是!林家人背信弃义在先,父亲虽念旧情守承诺,但不至于因此糊涂到看不清林家人嘴脸。”
美酒入喉,萧随把玩着酒盏,听罗成毅如此回答,他眉一挑,“既然不是,那你为何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罗成毅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能说什么?
说他因为查案用假名,被心上人知道后打了一耳光?
半年前,他隐姓埋名去寻军饷贪墨案的线索,证据拿到后被人一路追杀,直到躲进凤鸣山才算摆脱危险。
凤鸣山一代山脉绵延,树木繁茂。外有追兵环伺,他又深受重伤,便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养伤。
山中岁月无忧,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
待得伤势大好后,他开始找出路,不想遇到了在山涧轻舞的阿英,
少女舞艺并不精湛,但却随心所欲,每一个动作都似在极力绽放自我,仿若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发现被人看见后,她丝毫不羞怯,反倒先声夺人,质问他为何偷看。
因有婚约在身,他很少会去注意别的女子。就连当年名动京都的李婉儿在眼前,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不起一丝波澜。
但那次,少女狡黠的眉眼看过来时,他心动了。
世家子弟看似风光,实则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背负的并不少。
在诸多约束中长大的他,被少女身上的肆意深深吸引。
叹只叹,心动不能行动!
他极力克制,才将理智一点点找回。
既然给不了人姑娘未来,那就少招惹,将一切可能掐断在开始……
若知道那时阿英就心系于他,甚至会下山寻他,哪怕是冒着身份揭露的危险,他也会把罗府地址告诉她,而不是说京郊的别院。
想到不经世事的阿英,孤身一人远赴京都,钱包被偷,为着生计进了专招外地人,对其极力压榨,肆意辱骂的黑农庄,他的心就钝钝地痛……
久久没等到下文,萧随抬眸,撞见罗成毅既懊丧又悔恨的表情时,不由一怔。
但只是一瞬,很快他便猜到了缘由。
“来都来了,酒也喝了。说吧,你那心上人把你怎么着了?”
师父曾说过,他这师兄有颗七窍玲珑心。是以心事被猜中,他不仅没觉得奇怪,反倒松了口气,毫无负担地讲起他那隐秘酸涩又带着些甜的情感。
还有他那天上有地下无,可可爱爱的心上人。
晚风徐徐,烛火摇曳。
情窦初开的男人,周身笼罩在光影下,眉眼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虫鸣声渐渐弱下去后,萧随朝窗外看了眼,天边已开始泛鱼肚白。
瞅着依然沉浸在回忆中的师弟,萧随嘴角一抽,忍不住腹诽——情爱简直太可怕,竟然能叫人失去理智!
久别重逢,见了面,任何解释都不听,上来就是一耳光,这能叫可爱?能叫美好?
反正他是消受不了这种,呃,,可爱。
只能说,各花入各眼。
倾述过后,罗成毅更加坚定自己心意。
他用不知比来时轻快多少的语气说道:“师兄,我想通了,我要去容府提亲!”
强忍着哈欠的萧随,听了这似结束语的话,立马精神一振。
他拍着罗成毅肩膀,语重心长道:“去吧,最多也就是再挨几个耳光,没什么好怕的!”
见人一时半会还没起身的意思,萧随示意他看窗外,“打算天亮了再走?”
瞄了眼窗外后,罗成毅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师兄,这么多年,你当真没遇上让你心动的女子?”
想起几年前因痴缠他不得最终落发出家的李婉儿,还有那些找上门来的麻烦,萧随皱了皱眉,无比坚定道:“没有!”
“而且永远也不能有!”
罗成毅用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瞄了眼萧随,笑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师兄就这么肯定?”
说完纵身一跃,从窗棂钻出,向上翻了几个身后,便消失在视野里。
……
一天一夜过去了,从昨日校场发生的事中跳脱出来后,容华不得不感慨,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太过奇妙。
同样震惊的还有罗素素,她一心想给自己找嫂子,忙着牵线搭桥,到头来自家大哥闷不吭声的就找了个心上人。
见大哥挨了耳光,仍就目光炙热地看着容英后,哪怕是再喜欢容华,她也只得熄了这份心思,牵起另一根红线。
为此,她充当起了传话筒和说客,只要有时间就往容府跑。
时日一久,老夫人发现了异常。
是以今日,罗素素前脚刚离开容府,老夫人后脚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