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贪墨案虽证据确凿,但牵连者众多,刑部和大理寺着实花费了好些天才算彻底结案。
主犯齐世昌被判秋后问斩,承德帝念其过往功劳,免了家眷死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齐世一族无论男女一律发配边疆,永世不得离开苦寒之地。
其余涉案官员,依照量刑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褫夺官位的褫夺官位,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至此,历时两月,轰动一时的军饷贪墨案终于尘埃落定。
看着昨日风光无限的达官贵人,今日沦为阶下囚,涉案人员无论有多大的权势,照样被判死刑,京都百姓一时对承德帝赞颂不已,称其为千古明君。
当然也有不少人颂扬永定侯。
民间流传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承德帝耳中。勤政殿内,承德帝听完这些话,盯着手中案牍一言不发。
久不闻其声,哈着腰立在龙案旁的太监总领张平,悄悄抬眉觑了眼承德帝,很快又垂下眼眸。
也不知过了多久,承德帝突然看向一旁的张平,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你觉得容煊怎样?”
到底是御前伺候的人,承德帝只消问这么一句,张平便猜到了承德帝已下定决心,将容煊之女指婚给永定侯。
可永定侯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手创立狼牙军,能文能武,连当今圣上都敢怼的人。若知晓婚事有自己一嘴,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虽叫苦连天,面上却不显分毫,张平求饶道:“万岁爷心里明镜似的,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一个去了势的阉人,只知道怎么服侍万岁爷,怎懂朝堂上的大事!”
说完,张平作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见张平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承德帝伸手指着他,笑骂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也是陪朕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得还如此胆小!”
见张平头垂的更低了,承德帝嘴角扬起,“罢了,朕不难为你了,上前来,朕有事问你。”
待得张平哈着腰走到龙案前,承德帝仰靠在龙椅上,问道:“朕记得不久前,你带回消息说罗家要取容煊刚寻回的那个女儿。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动静,可是你听岔了?”
能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做到太监总领,张平自有过人之处,多年来也培养了不少耳目,对京中之事总比别人知道的早些、多些。
至于罗家为何不上门提亲,他多少是知道点原因的。
容家那位刚寻回来的女儿,虽说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但自小长于山野,不说知书达理、精通才艺,单论执掌中馈,想必也是一窍不通。
勋贵人家娶妻大多看重出身和教养,容家真千金出身是有了,教养这一块……
罗将军武夫出身不拘小节,但罗夫人可是大家族中走出去的女子,怎会不考虑这些。思及此,罗家可不就得掂量掂量了嘛。
伴君如伴虎,这些,他不能当着上面坐着的那位面说出来。义父当年就是因为知道太多,让上面的那位觉得掌控不了才遭了难。
“陛下!当时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听见了,外面也都在传罗容两家的婚事。想来是错不了的!至于为何迟迟不见罗家上门提亲,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承德帝神情放松,斜了眼张平,哼道:“你个老狐狸倒是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左右都不得罪人。”
言罢,他又接着说道:“这次多少官员找上容煊,送的奇珍异宝有些竟是连朕都没见过的,可他分毫不动心,仍是秉公处理,这份衷心属实难能可贵。”
“才干不足不打紧,一心为朕着想才是最重要的。此次他功劳甚大,朕可要想想怎么赏他。对了,还有萧随,朕也要好好赏赐他。”
承德帝刚说完,张平眉心便忍不住一跳。
赏赐?这算哪门子的赏赐!
谁不知道容家真假千金不对付,容夫人又因假千金被送到庄子里去了,不消外面传,真假千金眼下定是势如水火!
承德帝要的就是她们的势同水火!这样才不会让兵权集于一人之手,同时又能绝了永定侯因婚事,壮大势力的可能性。
如今真千金虽还未嫁入罗家,但婚事是罗家女儿传出去的,容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罗家虽有顾虑,磨到最后婚事应当是能成的。
至于假千金,一个猎户之女,看在容老夫人疼爱的份上,成国公府顶破天也就是小事上帮帮。
这样毫无根基甚至会引来嘲讽的女子,赐婚给永定侯,明面上是恩赐,实则就是打脸,打整个永定侯府的脸。
这样嫁过去,假千金能有好日子过?
听说容煊对养女还算不错,不知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会是个什么表情。
…
历时两个多月,又有薛神医的药在手,容华的脚已完全康复,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在漪澜院拘了许久,脚一好,容华便约上罗素素一道出去逛。
这次她们没像上次那样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热闹的街市逛逛。一圈下来,容华买了好些书,罗素素买了不少吃食还有一堆药材。
两人在悦来客栈二楼寻了间靠窗的雅座,本打算用过午膳便各自回家,不想吃到一半,大街上突然喧哗起来。
站在窗边的银珠第一时间看清街上情况,指着窗外喊道:“姑娘快看,坐在最前面那辆囚车里的可是齐茵?”
闻言,容华和罗素素对视一眼,皆放下手中箸子,齐齐探身朝窗外望去。
坐在囚车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被扔满了烂菜叶子,头发上还挂着面条的不是齐茵又是谁!
到底是闺阁女子,心地良善,哪怕曾有过节,容华和罗素素见人受辱,一时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心里有点发堵。
囚车旁跟了不少百姓,不停地向囚车里扔东西。一开始齐茵还用手挡着脸,可那些烂菜叶子,嗖了的饭菜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怎么挡也没用,后来索性就不挡了。
许是有所感应,在经过悦来客栈时,齐茵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在看见楼上两道怜悯的目光时,她那原本已经麻木的脸倏地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