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见到裴衍舟,卫琼枝兀地又想起来芳姨娘白日里的话。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卫琼枝也有一些好奇,单纯地想问问。
裴衍舟先她一步上床,接着卫琼枝磨磨蹭蹭上去,坐在床沿上半晌,裴衍舟倒没有催。
俄而,她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开口问道:“世子为什么不要她们呢?”
裴衍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谁教你问的?”
卫琼枝脸一红,但也没供出芳姨娘,只说:“是我自己……”
“你何时还会想这种问题了?”裴衍舟慢悠悠睁开眼睛,其实他已有些辨不出她是否说了真话。
其实卫琼枝远没有他们相识时他以为的那么蠢笨,只看觅心堂失窃那晚,她还知道自己先出来把贼人关在里面,就能看出她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傻。
一个真的傻子或许是不会说谎的,但卫琼枝根本不是。
但他偏偏要以言语去刺她。
卫琼枝一愣,然后立刻垂下脑袋,她不会想这种问题吗?原来她在他眼里真的那么傻,连思考都不会。
而裴衍舟明显也没想着好好回答她的提问,首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想再多几个人放在身边,还有其二,他从小见惯了父亲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甚至赵氏年轻时也是名动一时的美人,最后还是被父亲弃如敝履,他厌恶父亲这样,但又实在不敢肯定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这样令自己所厌恶的人,所以只好尽早约束自己,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裴衍舟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卫琼枝,若是可以,他连卫琼枝都不会收下。
只是相处久了倒发现,卫琼枝生得一张好皮相,但确实也不是父亲那边那些爱慕虚荣之辈,她多是为了自己那个生了重病的妹妹才会如此,也是十分可怜。
她又是个省事安分之人,留下倒也罢了。
……
夜半云雨初歇,裴衍舟很快便背过身去,旋即他便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知道是卫琼枝,想了想便又侧了身子看她。
卫琼枝正把一件银红色的小衣往身上套,眼看着如珍珠一般莹润白皙的肩头被衣衫罩住,红艳艳一片朦朦胧胧,裴衍舟心念狠狠一动。
然而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卫琼枝已经一尾鱼一般溜下床。
夜里痴缠过后自然有几分情动,裴衍舟今夜已没有让她走的打算,可见状那句话便也堵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罢了,她自己都走了,那便让她走罢了。
一夜无话。
***
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几乎是眨眼之间。
按照裴衍舟和赵氏约定好的,他该去把她接回来了才是。
对此老夫人也没有阻拦,这本就是先前说好的。
此时家中却收到了赵氏寄回来的信,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催促裴衍舟,而是提出在自己回来前让卫琼枝也去她身边跟着礼佛,一两日便罢,皆因她心急卫琼枝还没有身孕,想让她过来求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人看过之后也点了头,又另外点了几个得力的仆妇以及管事随从护送卫琼枝过去,再接了赵氏一道回来。
卫琼枝其实不想去,眼下天气已经很是寒冷,而她还要照看她的花,唯恐自己离开花就被冻死了,特别是那盆牡丹,或许是屋子里成日都生着炭盆的原因,卫琼枝发现竟是开始抽嫩芽了,仿佛把这里当作了春天。
最后还是托了张妈妈,张妈妈答应一定好好看护,又是才走一两日,卫琼枝这才放心离开。
去了赵氏那里倒也没什么可说的,跟着她烧香拜佛便是,卫琼枝求子嗣还是其次,她更想替琼叶拜一拜,让她的身体能完全恢复如初。
第三日一早本就要走,但前夜却下了一场大雨,冬日下这么大的雨也是罕见,仆妇们劝着赵氏再留一日,赵氏却急着要回府,拖一日那府上便一日不归她管,怎么也不肯再耽误。
早晨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阴阴的,勉强还算能行路,赵氏和卫琼枝一行人便往山下去。
卫琼枝一上马车便开始睡觉,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她以为是侯府到了,不想外头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糟了糟了,又下这么大的雨,这可怎么再走?”
“一会儿山泥说不准就要塌下来了,只能再快些!”
“后头马车都陷进去了!”
很快这些声音都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所淹没。
一共三辆马车,赵氏和卫琼枝的马车都不能再走,只有仆妇坐的那辆轻便些反而没陷进去,但也已经很危险。
卫琼枝出了马车,赵氏已经苦着脸站在外面,仆妇们从马车上下来,便扶着赵氏往马车上去。
雨裹挟着凌冽的北风往人脸上割,像是刀片一样,卫琼枝裹了斗篷站在泥地里,冷得直想跺脚。
本来赵氏和她的贴身丫鬟上去之后,就该轮到卫琼枝了,但没想到赵氏的丫鬟却被赶下了马车。
车夫道:“往后路更难走,能载上夫人已经是勉强了,人多就又陷进去了。”
周围一片哗然,那些能干的仆妇管事一时更没了主意,他们平日里只在宅院里面打转,哪遇到过这种事情,只能干着急,更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回侯府。
赵氏又急又怕,忙掀了帘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旁边有人道:“我们是能跟着走,可琼枝姑娘怎么办?”
赵氏道:“她有什么不能跟着的?难道要她留在原地等,既危险也不合规矩。”
雨点越来越大,其实人群中亦有不想走路只想等着人来接的,故意拿了卫琼枝做借口,又道:“这附近还是有人家的,我们陪着姑娘去,不过就是借个地方歇歇脚,给够钱便肯的。”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雨中山路难行,暂时找个地方避雨算是较为稳妥了。
没想到赵氏,想了想却说:“不行,她年轻,我怕她被人轻薄了。”
赵氏这位当家主母一向是有些糊涂不晓事的,她既已这样说,其他人也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