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所说太过抽象,程依依根本没办法比划出一个具体的样貌来,“爹,您说他在宫中养伤,那您见过了吗?”
“冼钟云归京一事知晓的人不多,陛下恐引起不安没有对外宣扬,就连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宫内守卫森严,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被勒令吩咐过,所以为父虽然知道这个消息,却没有见到人。”
程依依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陛下想要为冼钟云赐婚的消息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是只有为父知道。”程浩叹气道:“你听完了现在有何想法?”
要说想法,程依依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在她看来这件事更像是陛下对于程浩的一种试探,依着程依依了解的程度来看,冼钟云重伤的消息估计瞒不住多久,他既然是镇守边关的将军自然不能一直不出面,椋帝把人安排在宫中休养想的估计也是摸不准冼钟云能不能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命是保住了,可心呢?
程浩将冼钟云形容的那么好,自然对方的自尊也是一样的,这样的人在面对自己残废的身体时究竟能不能坦然面对先不说,这样的消息一旦在上京传开,那必定是要引起不小的骚乱来的。
再说边关又怎么办,谁去接替,冼钟云又如何在这上京自处,这都是陛下该操心的事情。
拿程浩的态度衍生众人对冼钟云的态度,自然可见一斑。
只不过若陛下真的是起了要将自己赐婚给冼钟云的主意,那么程依依倒是觉得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离开上京这个暗流涌动四面楚歌的地方,再索要一大笔好处,与冼钟云成婚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爹,陛下问您若是为了试探,那您怎么想?”
程浩一怔,“试探?”
“难道您没想过吗?”程依依脸色如常的分析道:“以你一人的态度去试探朝臣的态度,若您愿意将女儿嫁给冼钟云,那在陛下的心中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
为国奉献,为君分忧。
程浩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这八个大字,他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陛下或许只是想要一个态度罢了,何况就算是真的想要赐婚,女儿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程依依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爹,吃饭吧,菜都凉了。”
“快凉了你就别吃了,让忠伯命人先热一热。”程浩下意识的阻止,却被程依依给拒绝了,“没事,还没完全冷透。”
程浩:“.....”
“您说冼钟云的命是保住了,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能接受自己残缺的身体吗?”程依依吃了口菜,慢慢的嚼着,“越是像他这般出众的人,越是不能忍受现在的自己,陛下想要赐婚,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才行。”
程依依淡定道:“先吃饭吧爹,说了这么久您也该饿了。”
程浩:“......”他不饿,甚至有些发哽。
自己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程浩又想追问她为何这般性情大变,然而对上一旁忠伯的眼神后,只能选择闭嘴。
程浩这边心绪繁杂,程依依的内心也是慌的一匹。
她算是瞧出来了,不知原主的父亲,就连春桃和忠伯都瞧出自己的不对劲了,只不过三人一直按着没说,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对于之前一直伪装的程依依而言,现在的情况倒更好些。
反正他们也找不出自己不是原主的证据,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她也依旧是程依依。想明白了这一点,程依依更坦然了,甚至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至于那个冼钟云,她也不操心了,就算他同意陛下赐婚,而陛下真的把自己赐个他做媳妇,那就按照之前想好的计策来。
一个身患腿疾却长相俊俏的少年将军,又有皇恩在身,还有不知凡几的好处傍身,后半辈子就算那冼钟云多么混账她都能忍,大不了找三十个侍女家丁,一天三班倒的去伺候他。
自己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就好,离开上京这个地方,怎么过都舒心。
如此这般思索过后,程依依的心情甚至称得上愉悦。
程浩见她吃了小半碗饭,胸口越发梗的厉害,好似自己之前的担忧都成了无意义的事情。
回头想想,好似从一开始,程依依就没有表现出烦心的样子.....
算了,程浩无力的想,随她去吧,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女儿就不是吃亏的性子,不管对上的人是谁,她都能非常冷静的去计较。
“爹,明日我能出府去玩吗?”程依依吃完饭没有立刻就走,“女儿想去找朝云姐姐玩。”
程浩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去做什么?”
“朝云姐姐来信说,城郊的冰嬉热闹,趁着现在还能玩,邀女儿一同去。”程依依撒娇道:“我可以去吧?”
“去吧。”程浩妥协的很快,“只是你要记着小心些不要再受凉了才好,免得再病了。”
“知道啦。”程依依欢喜的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春桃,一会你去朝云姐姐家,告知她一声。”
门外愉悦的话音越来越远,程浩放下筷子,苦恼的叹了口气。
忠伯垂着手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老爷,别想了。”
“依依的变化真的太大了。”程浩转眼看他,“难道你不觉得吗?”
“那也是老爷的女儿,是我们程家的小姐。”忠伯倒是很淡然,“如此这般有主意的姑娘,老爷以后也就不必过分担忧了。”
是啊....
依依这般聪慧,日后就算是没有夫家也能过得很好。
程浩撑着桌子站起身,一顿饭吃得他疲乏困倦,“累了,我去午休....”
“老奴这就让人备水伺候着。”
程浩摆了摆手,不再开口。
话说另一头的皇宫里,冼钟云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屋顶的房梁,耳边寂静无声,皲裂的双手无力的握着,灵魂像是被撕扯般的痛苦一如他现在的身体。
“冼将军。”左云不知从何处走来,胖乎乎的身体静的像只猫一样,“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