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彼柳斯,鸣蜩嘒嘒。低低的蝉鸣,使得山间暑热更甚。
夏季的阳光给草舍外棚投下了深深的影子,棚下有阵阵山风缓缓吹过,让人能感受阵阵的凉爽。
被玥粗略挽起的头发,被风吹动,轻轻滑下一两丝,随风打在脸上。玥伸手将发丝撩到耳后,说:“此值暑夏晌午,暑热难耐,公子如不嫌弃,可在我这里就将一二,纳凉休憩,”随后起身,“我去做菜。”
厨房设在外棚的边角,灶台旁有一架子,放满了果子,有桃子、李子、葡萄、青橙,青青红红。
玥找了个瓶子,拿出莲蓬插上,又将篮子里的桃子堆到架子上,而后取出折耳根,放进一个竹制的筲箕中。
刚摘的新鲜折耳根发出淡淡鱼腥味,毛茸茸的根上还沾着泥土。
洁净的山泉从院内溪渠流过,折耳根在流水中,冲洗的干干净净。
玥将洗净的折耳根放入一盏小碟中,加入些许醋和盐,简单拌匀,端出。
少倾,又端出一个红色瓷盅,两副碗筷。
盅盖被轻轻揭开,玥从中盛出两小碗冷冰冰的锅巴米饭,递到王归舟前面:“小女厨艺粗鄙,公子请随意。”随后坐到对面,吃了一口折耳根,见王归舟未动筷,她看向对方眨了眨眼,示意:“请。”
王归舟笑了笑,以表感谢。他夹起一根折耳根,慢慢的放入嘴里,随后眉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但声音温和地说:“屋内酒香醇厚,冒昧想下,玥不仅懂茶,还善酿酒?”
玥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你酿的酒?”王归舟指着角落里的坛子和架子上的酒瓶。
“是的。”
“玥姑娘好手艺啊!”王归舟放下筷子,满脸兴志,“醇厚的酒香,光闻着就觉着解渴,定是好酒,应该是费了些功夫吧。”
“在家闲来无事,照着古籍学着酿酒,公子要不尝尝?”见王归舟左问右问的,玥笑了笑,随即从屋内拿出一个酒壶,两个小酒盏,放到石桌上。白色酒浆,汩汩得从壶口流入酒盏,阵阵清香缓缓袭来,震人心脾。
“这壶是我新酿的醴酒,尝尝。”玥收回酒壶放到桌上,笑着看向王归舟。
扶住外袍袖子,王归舟拿起酒盏,闻了闻,轻酌一口,夸道:“酒香挂齿布兰生。”
说完又喝了一口。
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接着,王归舟两口将米饭吃下,而面前的折耳根菜叶他却没有再动过。
以菜下酒,玥也喝了几杯,又细细吃完一小碗米饭。
空空的两个小碗,没有剩下一粒米,玥收起碗盏,抬眼看着拿起茶杯的王归舟,冷不防的说一句:“拾叁公子还有点挑食啊。”
声音不大,但王归舟对听得清楚,他一口茶水刚入口,差点呛到。咳了两声,忙解释道:“不然。只是此菜味道煞是别致,我,哎,”王归舟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奇怪,随后尴尬一笑:“我是有些挑食,哈哈,莫见怪,莫见怪。”
玥噗嗤一笑,弯弯的眼睛看向他:“不见怪。”说完,直直的盯着王归舟,“不过,既然吃不来,你为什么不直说呢。”
“从前只是听说过这菜,从未尝过,虽然闻着奇奇怪怪的,但见玥吃的脆脆的,想着应该不错。”王归舟说着摇了摇头,“可谁想这味道,更加奇奇怪怪。”
听着王归舟委委屈屈的语气,玥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诚恳道:“抱歉,我不是笑你。”
王归舟:“真的?”
“啊?”玥有点懵。
“你不是笑我。”王归舟盯着玥的眼睛慢慢的说,“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啊。”
玥微弯的嘴角慢慢拉平。
看着王归舟一本正经加带点失望的表情,玥低头叹了口气,从架子上随手又拿了壶酒,满上一盏,扶袖仰头,一饮而尽,翻盏以示,看向王归舟微微笑着:“抱歉。”
看着对方闪亮的眼睛,王归舟看着酒盏:“这酒跟刚刚那壶应该不一样吧,脂酒花香,你怎么就独自喝了起来。”
玥心想对面这人真不怎么样,想喝酒可以明说,搞些弯弯绕绕的。她摇了摇头,询问:“那再喝点?”
“那我应先给玥姑娘赔酒一盏。”王归舟自己拿上酒壶倒了一盏,一饮而尽。
“是啊,你这诬陷人的本事,还真了得,该罚一盏。”
四目相对,两人嘴角都慢慢上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风轻轻吹过,溪面波光粼粼,草舍后一棵榕树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香,一只麻雀落在树下坟头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动。
两人坐在草舍棚下,吹着风,喝着茶,王归舟看着远处小花,微微出神。
暖黄色的阳光将外棚的影子拉长。
风吹过树梢,小鸟喈喈。
看着王归舟的睫毛垂下,干练的脸部轮廓线也渐渐放松,玥提醒道:“日头已渐西落,公子外出办事,再不赶路怕是要摸黑了。”
“玥姑娘可想吃鱼,山中溪流定有肥鱼。”王归舟半垂着眼答非所问。
“啊。”
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玥又提醒道:“山下离得最近的镇子,以公子的脚步,如是现在出发,应该能在月亮升起前赶到。”
两人各说各话,而后王归舟起身,一言不发,走出了草舍。
“这就走了?”
“别说一句感谢。”
“居然连声再见也没有。”
“算了。”
玥叹了口气,实在有些无语。
溪水带着时间流过草地,玥来到琴边,手指拂上琴弦,琴声悠扬。
一曲过后,只见,王归舟拎着一条鳜鱼回到草舍。
见他踏进草舍院子,玥停下琴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问了玥可想吃鱼,看你没有拒绝,我刚刚出去捞了一尾,我们晚上吃鱼吧。”王归舟举鱼起,咧着嘴笑,“我用用灶房。”
王归舟走到棚下灶台前,将鱼放到灶台上。鱼尾挣扎着拍打着台面,活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