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听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京城。
来时还一派祥和的平浪庄,眼下空无一人,寂静得像是荒废已久。
车辇太慢,所有人包括齐穆今在内,都骑在马上不分昼夜地赶路,而芝兰则是被雾行载着。
启程之时,白听容还想坚持回诏狱去看看。
毕竟张岭之死历历在目,再多一人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她实在承受不来,也不愿在危难关头苟且偷生。
齐穆今却说:“你不出现,崇帝还能留他一阵,若是你回去了,那你二人当真是神仙也难救。与其犹犹豫豫拖延时间,倒不如果决些,等和肃王会面,再杀回去把怀谦救出来也不迟。”
白听容终于冷静了下来,一路上她赶在最前头,也就比带头的向益慢了一小截。
自李石新离京剿匪那日起,其实肃王便已经有了动作。
肃王的兄弟只剩下启王,就算启王是个畏首畏尾的性子,一贯与他疏远,但他也不愿看见血脉手足引颈受戮。
可他还是去迟了,名义上启王是遇匪后被乱刀砍死,实际却是李石新勾连山匪劫杀启王。
处理掉李石新,肃王的探子截下了送回京中的信报,所以崇帝现在根本不知道镇远将军李石新已死。
肃王的人马早已兵分三路,即将在离京五百里的灵丘关会合。
越往西走,周遭的景色便愈发萧然。
京中人群熙攘,酒楼教坊几十年如一日地招揽着过客,流民乞儿都被拦截在京郊之外,可一出京城,仿佛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百里之途,一行人跑死了十几匹马,总算在第三日的傍晚见到了肃王的营地。
营前一人身着窄袖戎衣,外搭罩甲,正在马背上奉命候着。
李巍先看见了向益,两人在平浪庄有过几次往来,他便策马小跑上前:“向……”
他招呼还没打全,视线就被紧跟向益而来之人吸走了。
白听容在路上只吃了些干粮,之前又饿了许久,马不停蹄的奔波令她万分憔悴,根本无心关注前方来者何人。
向益刚下马,却见李巍越过他去。
“白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李巍克制不住激荡的内心,拉缰绳的力气大了些,马儿嘶鸣不已。
白听容疲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从迷茫,再到了然。
“……铁蛋?”其实她不太敢认,因为面前的男子比铁蛋高大,而且肤色又深了,但细看五官,确实是同一人。
李巍已有许久未听人叫他小名,羞赧道:“那是我娘乱叫的,我本家姓李,单名一个巍字……是巍峨的巍。”他觉得脸上烧得慌,好在他风吹日晒的肤色让薄红不太明显。
他见白听容的脸色不好,慌忙翻身下马。
“白姑娘,缰绳给我,我牵马带你入营。”
白听容累得不愿多说话,只得一句:“劳烦。”
营门大开,两人两马先进去了,就剩向益一人在外摸不着头脑。
半炷香的时辰后,齐穆今和剩下的人马也终于赶到营地。
齐穆今刚到便入了肃王帐中议事,而雾行与芝兰则在帐外陪着白听容,当然,还有不愿离开的李巍始终守着。
她俩都没见过李巍,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在别人的地盘随便开口问。
李巍不知雾行是女子,见她与白听容站得近,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雾行和芝兰对了一下眼色,随后答道:“免贵姓白。”
“可是白姑娘家中兄弟?”李巍闻此眼见着情绪高涨,附身凑了过来。
他的偏爱太过明显,让芝兰忍不住插话试探。
芝兰道:“你这混小子,怎乱叫人?这位是我家大人白雾行,另一位是他的夫人,别一口一声姑娘的叫。”
李巍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甚至微微后撤了一步。
他看看白听容,又瞧瞧雾行,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回道:“抱歉,是我莽撞。”
万里无云的秋日,被他浑身散发的郁气弄得好像阴了下来。
雾行怕惹事端,摇头便道:“你别听她瞎说,我亦是女子,只是扮了男装。”
芝兰瘪嘴小声道:“其实也算……”
李巍的心情起起落落,他忍不住转向白听容,问道:“真的吗!”
白听容神游天外,本想随便应付两句,抬眼却见李巍一双诚恳深切的眼,里面满是少年情动的热望与期盼。
她知此刻不好再接话,转而问道:“你如今在肃王麾下?”
李巍稍有失落,但心情也比前一刻要好,回答道:“没错,是庄主举荐我来的,现下已是百户了!”
他在围剿李石新时,杀了个探子,立了军功。
那是他人生一次杀人,他还记得敌人临死前的眼神,恐惧、不舍,还带着一丝空洞,至今他仍难忘却。
身后帐帘忽然从里撩开,向益露面喊道:“白姑娘,肃王有请。”
肃王竟然要见她?
白听容跟着进去,见营帐中心是一方沙盘,里面用小旗和石块标注了地形与城防,从城池的规模粗略看去,应当是京师的格局。
齐穆今看她进来,主动离了帐。
肃王近天命之年,精神矍铄,正站在沙盘的一角深思。他身上的甲胄尚未卸去,乍一看威严不可侵犯。
他都不必抬头,直接开口道:“听说你曾是诏狱执掌刑讯的佥事?”
白听容不明所以,回道:“是。”
“正好,日前我手下的人抓了个潜伏多年的奸细,正愁他不开口,不知你是否愿意出手?”肃王看了白听容一眼,视线未多作停留。
肃王言语间并未有强迫之意,但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里外的态度未必相同。
白听容身无长物,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她问道:“若我出手,肃王可否在破城时借我一些人手?”
肃王终于正眼瞧她,顿了顿道:“胆子不小,跟本王提条件……你要人做什么?”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小小的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