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元武安跌跌撞撞地跑进重晖殿内。
元业见他焦急赶来的模样,心中不安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还未等元武安开口,便扔下手中的事务向殿外跑去。
“为何会这么快?”元业不敢置信,在心中重复千万遍:“为何会这么快!他要见沈长思最后一面,他一定要见到沈长思最后一面!”
他跌跌撞撞地赶去拂怨,找遍殿内的各处角落都不见人。
却在慌乱之间碰倒了寝殿内架子上的书简,那一册册,一卷卷,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
元业弯下腰捧着书简仔仔细细地读着,一时间,他那破碎不堪的心,终于沁浸了许许多多的温暖。
他合上书简,哭笑不得。
元业抬头环视着整座拂怨殿,心中百感交集。
纵使此刻模糊的泪眼将眼前所示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但他却看见了,沈长思心里是有他的,他知道她的心,他终于看见了…
他坚定眼神,驱动金灵之力不顾天宫禁制,通过金灵结界探查沈长思此刻身在何处,待到感知到她最后微弱的气息,便立即移形至她身侧。
灵石圣女殿,
沈长思立于殿外,往日里令众神官惊叹于其富丽华贵的大殿,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漂浮在半空中。
她一袭衣裙随风而动,身形单薄的好似会被风吹散,听到来人的声音,便转过身来,手中捧着画轴。
她看向元业,道:“你来了。”
元业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他怕,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有多怕,怕下一刻她就魂飞魄散,怕再也见不到她。
可身后的种种景象,都在提醒他,沈长思就要离开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元业低垂着眼眸,不肯言语。
沈长思继续说道:“当年我初至天宫,满心想的皆是复仇与求死,皆因我是被仇人送到此处的,成了这荒唐可笑的灵石圣女,说到底,不过是一副可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罢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转头看着元业:“但还好,君上将你送到我身边。”
沈长思打开手中的画轴:“从前你不识得回生的相貌,如今看来,元业你觉得这幅画是像你多点?还是他更多?”
元业咽下嘴中的血腥,双目殷红,噙满泪水。
他抢过画轴紧紧握在手中,固执道:“别说了。”
沈长思不听,苦笑道:“你这两日未来见我,想必已是猜到了答案,如今我也要走了,欠你的,定是无法偿还,但能让你看清我的心意,总比有所希望挂念着好,讨厌一个人…”
沈长思话还未说完,元业少见的大怒,立即拉住她的手腕,强迫沈长思与他对视,他将痛苦与难以置信显于脸庞,未藏半分,对她,连气急败坏都是真真切切的。
“看清?讨厌?沈长思,你此时此刻强撑着身子站在这里说这些气我的话,当真以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气极了才舍得冲她发火,可话说出口,他便后悔了,于是他卸下手上的力气,缓和道:“我都知晓…你不必如此糟蹋自己和我的感情。”
沈长思瞪大了双眼,期待又害怕着,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这近百年,我对你的感情你早就清楚了,我喜欢你,你也是,我都感受到了。”
他将沈长思的手拽至心口处:“用这里。”
“但有一点你说的对,我是生气,因为你最开始盯着我不放确确实实是因为沈回生。”
“安剑!”他将安剑甩出,与大殿之上,随之而下的结界将灵石圣女殿笼罩在内。
元业已久冷着语气:“你以为本神官当真留不下你?我虽知抵不过天命,可若拼上性命,就算是死,我们也会在一处,你又逃的到哪里去?”
就在金灵结界笼罩在大殿上方时,沈长思感受到了体内的灵力有所稳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元业,不知是喜是悲…
喜什么?因为他百年了才说出一句我喜欢你?
又悲什么?她左右为难后,竟还是觉得这份喜欢,是不足够的。
她还是负了他…
她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犹豫过后说道:“爹娘因我而亡;回生因我受近百年折磨;世人待我不公;神亦未曾解救我,元业,对不起,这百年,是我错了,是我放不下,我是个可悲可笑的神,参不破,悟不尽,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她抬眼看向他,多了许多份乞求…
可元业却松了一口气,而后放开她的手,收回所有的怒气,轻柔道:“我知道,我知你满腹委屈,知你血海深仇却报仇无门。”
他召回安剑,结界顺势而破。
元业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与此同时,圣女殿化作齑粉彻底消散,沈长思终于撑不住身体缓缓倒下。
“睡吧…”元业紧贴她的额头,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用尽全力,感受着她最后的温暖和气息…
他说:“睡吧,我怎么舍得留你,走了好,我不怪你,一直都没有怪过你…”
说着,眼泪便如夏日倾泻而来的大雨,连绵不断地滴落在周身的尘土里…
元业看着她缓缓消散的身体,哽咽到词不成句。
“好。”她奄奄一息,最后只道了声,好…
是告别,却也是感谢。
感谢元业尊重她的选择,感谢元业理解她的痛苦,
也感觉,他百年的陪伴。
她终于要结束她荒诞的一世,直到元业怀中空空如也,直到她融入世间化作万物,
元业跪到在地,揪着心口处的衣服,喘不过气,脸色涨红。
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他宽慰自己沈长思终于自由了。
可是…
他闷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沈长思这人,说尽戳他心窝的话,却不知,那一刻,他原本形如枯槁的心,也可以如此笃定,笃定沈长思心里有他。
可是,他再也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