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含泪的脸,只能将反驳憋回了肚子:“……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这里是头等舱的一个包间,很不幸的是卡德拉就算出去了,也只是坐在他隔壁而已。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一下,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再叫你吧,”卡德拉也并不觉得冒犯,他又摇晃着自己的红酒杯神在在的转身走了出去,“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克莱尔黑着脸一把拉上了包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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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拉的安排天衣无缝,没费多大劲,克莱尔就被那个据说是自己父亲的人认领了回去。
那个男人名为契拉夫·科波沃尔,也就是说,克莱尔的全名应该叫克莱尔·科波沃尔。
他有着跟克莱尔十分神似的鼻梁和薄唇,一头浓密的黑发海藻一般打着卷,而那双剑眉之下,与克莱尔的狭长柔美不同,是一双鹰隼般尖利的眼。
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克莱尔就明白了所谓血缘的传承是一种怎样神奇的东西,就算在流星街的时候,许多人把他和库洛洛搞混,但实际上两人相貌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他跟这个男人一站在一起,不管是谁都能一眼认出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听到少年给自己取的名字,契拉夫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一旁的管家看见了,连忙鞠了个躬说道:“我这就安排属下给小少爷选几个新名字,等回到本宅再呈给老爷过目。”
克莱尔全程像是摆设一般站在一边,就连改名字这样的大事,也没有人过问他一句。
那个名叫契拉夫的男人身边至少有三个念能力高手作为保镖,隐藏在暗处更是有许多视线关注着这边,可谓是保护得密不透风。
不知道回到他们口中的本宅之后,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克莱尔沉默着,完美饰演了一个寡言少语的孤僻少年,这跟卡德拉他们给自己安排的身世也相符。
不能暴露他从流星街出来的事实,现在的克莱尔,应该是辗转了几个孤儿院艰难长大的小可怜,不过念能力的存在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暴露过高的武力值就可以了。
被带上了汽车一样的东西,克莱尔有些掩饰不住心底的好奇,频频的向窗外看去。
这就是流星街外的世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整齐的街道,清新的空气,绿色的草木,干净的天空。
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的建筑,人们沿街摆出了五颜六色的小摊,在暖阳的照射下热情叫卖着什么。
鲜红的果实,明黄的太阳伞,走过的淑女小姐们身上闪着缎光的裙摆,街边烤得冒油的肉串,毫无异味的空气,仅仅作为装饰用而喷洒着珍贵水资源的小型喷泉。
相比起来,流星街像是一片褪了色的世界,存在在那的永远只有黑白灰、和明度不同的血红色,明明这才是他们想象了许久的外面的世界,但亲眼见到的时候,却让人没有半点归属感。
少年隔着车窗沉默的盯视了许久,色彩斑斓的世界飞快的从他眼中划过,内心刚翻起的新奇的泡泡却突然啪的一下破灭了,冒出了些许腥臭的恶意。
原来流星街外真的有这样天堂一般的世界,没有疾病、没有死亡,没有如影随形的饥饿,没有堆积成山的尸体。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生来就拥有一切呢。
为什么,同样一片大地上有着天堂与地狱一般的差距。
为什么,他们就要降生在垃圾与死亡之中,为了每一个明天而拼上性命。
车窗的玻璃倒映出少年平淡无波的脸,那眸中长夜一般的黑色却愈发的浓稠了起来。
他知道那个答案,因为所有的疾病、死亡、饥饿和垃圾,这片光鲜亮丽的世界将它所有的脏污扔进了流星街,扔给了他们这些不幸生存在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因为他们降生在,那个世界。
一种长久以来困锁在闭塞的匣子中的愤懑油然而生,也就是这样一个瞬间,克莱尔明白,自己永远无法与这些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这个流星街之外的世界达成和解;就算梳妆打扮套上像样的人皮,那种突然明白自己生来就被剥夺了为人的尊严的醒悟,总有一天会酿成尖刀一般的恶意,刺开这层皮囊。
“真想……”
他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了一声,却很快警惕地收住了话头。
真想让你也看一看这荒唐的世界啊,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