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望无际的寒冰,绵延千里无绝。
冰峰陡峭,锋利的刃脊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峻,半是剔透的质地形如玉色,其上覆有积雪,二者界限却已不甚明晰,就像是——
这漫天大雪,已亘古如一日地下了千年万年。
冷……真的好冷……
古休思拢紧春衫,边跺脚边搓手哈气:“勿忘,这到底谁的梦啊,怎么冷成这鬼样子?”
“呵,不是你非要入这梦的么,我哪知道?”正太音本该软萌,此刻却能听出其中冷意嗖嗖,“才学会入梦就这样胆大妄为,活该你吃个教训,哼。”
雪白的小团子板着脸坐在古休思肩上,她于是一把将它提溜到手里,笑眯眯点它两下:“我这不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嘛。”
言语间,她身上的轻薄春衫附上流动的金色光点,转眼间就变换成了厚绒冬衣,毛茸茸的狐氅曳及脚背,正正合身。
不须掐诀念咒,不须调动芥子空间,毫无灵气波动——这根本就不是修仙术法!
古休思将勿忘揽回怀里,笑着道:“毕竟现在,我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梦境之主者,一念虚实,造化万物。
白团子勿忘仰头对古休思翻了个白眼。
能,就你能。
天才了不起是吧。
行吧,天才就是了不起。
纵观上九霄两仙宗四世家百大氏,也罕有修者能掌握入梦之术,否则也不会凋敝至今日近乎失传;而甫一学得就能入梦掌控梦境的,更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令人费解的是,古休思现在只是一介凡人,从未接触过灵气和修真。
而且,如果它没看错的话,她是仙魔混血,是上九霄公认的最卑贱、天赋最差的那类人。
勿忘原以为,它与一介凡人元神绑定乃是意外。但现在看来,似乎大概也许……并不是这样。
可她生于凡间长于凡间,骨龄只十九,更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上九霄的存在。说她故意,仿佛也不甚合理。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古休思怀里既暖和又软和,勿忘就这么窝在里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古休思感受到怀中勿忘的小动作,觉得有一丝好笑。
勿忘勿忘,这名字其实源于勿忘花。
她的手腕内侧,生来就有一个淡淡的胎记,形如勿忘花。
这玩意儿多年来一直与她相安无事,偏偏不久前,一阵金光一闪,里面竟然蹦出一个白色的毛团子,咻的一下就跳到了她头上,还口出人言,自称是上九霄最祥瑞的灵兽。
古休思惊愕归惊愕,终究还是套路到了这个白团子,又以激将法激出了这个入梦之术。
至于上九霄么……
就这傻白甜小团子,她来日方长。
此刻尚在他人梦中,还是谨慎为好。
古休思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勿忘顺毛,同时用意念操纵梦境,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和动作。
她行走冰原之上,每一步都踩在薄雪上,沉闷的触感显得极其真实,却始终无声无息。
且步履过后,半点脚印都无,一丝痕迹不留。
但勿忘,它看着古休思漫无目的地乱走,更想打哈欠了。正准备提点她一二,面前景象就倏而一变。再定睛来看,虽仍然在冰原之上,但面前场景……确有几分惊怖——
这梦境竟然是有尽头的。
偌大冰原之外,纯黑的雾气翻腾涌动,犹如鬼魅。
“这心魔……可真够多的。”勿忘此刻彻底醒了神,用心语给古休思提醒。
但这些心魔黑雾并没有侵入广袤冰原,而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与陡峭冰崖共同形成了一条长而直的沟壑,却是极深极深,往下看深不见底,只见漆黑一片。
此刻,这梦境的原主人,正负手伫立崖边,静静望着心魔黑雾翻涌,只为古休思留下一个背影。
一个见之难忘的背影。
着一身白衣,遗世而独立。
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能从中觉出他的清冷孤寂。
觉出那种冷清的、厌世的、破碎的,美感。
冷心冷情,淡漠厌世。
果然境由心生。
古休思正如此想着,就看见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她也就因此,与他四目相对。
不,她已然作为梦境之主对所有人隐匿了行迹,所以,应当是她单方面看见了他的正脸。
这人的容貌无疑是极出众的,一身白衣极衬他的气质。
但更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却又清冷剔透,一眼望过来,就叫古休思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好似无所遁形。
仿佛她的隐匿对他,其实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古休思缓步走近他,仿如闲庭信步,心中却已念好心诀,只待一闪念就能出梦境。
看起来这梦境的原主人很强,哪怕现在她才是梦境之主,她也要为了自己的小命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才十九,还没活够呢。
但是她怀里的勿忘在看清对面那人后,心音先沉默一瞬,然后就在古休思心里疯狂大叫,软萌小奶音完全变了声:“他是仙尊!咻咻!他是仙尊!上九霄之主!”
那仙尊冷而平静的目光从她脸上扫到她怀里的勿忘,最终淡然挪开。
果不其然,这隐匿确实没效果。
预料到了是一回事,真确定了又成了另一回事。
古休思突然觉得自己迈出去的这一步有点难下脚。
勿忘还在继续对着古休思叭叭:“他身上有仙尊的神纹,咻咻看不见,但团团绝不会认错!……咦?他看起来,似乎过分年轻了……不到一千岁的仙尊么……”
一千岁,年轻。
嗯。
勿忘的心语安静下来,古休思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走向那位年轻的仙尊。但她还未走到他面前,便听他缓缓问:“阁下为何……入我梦?”
这声音清泠好听,带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