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湛的锦靴狠狠碾了两下头颅,血滴喷溅在地毯上。
所有的臣子都白了脸,哪怕是阅历甚广的皇帝,脸色也变得极为阴沉难看。
“祈湛!”皇帝狠狠一拍桌案,暴怒的喝声回荡在水榭里,比屋外的惊雷和电雨更叫人心惊。“你怎么敢佩剑进殿?!”
祈元连忙上前搭住皇帝的手:“父皇息怒……”
一旁的太监颤巍巍道:“衣衫不整,佩剑入殿不说,还,还扔了个血淋淋的脑袋……这可是大不敬呀!历朝历代,都无这样的事!”
“哐当”一声锐响,祈湛将剑丢在地上。
“父皇,有人刺杀儿臣。儿臣也是不得已,才佩剑前来。”祈湛语气冷漠地说:“这些刺客如此大胆,兴许父皇也身陷险境。思及此事,儿臣便顾不得收拾衣裳,带伤前来。”
顿一顿,祈湛的声音更冷:“毕竟,祖母曾教育儿臣。帝王家尤重孝道,儿臣必须以父母之安危为重。”
听到“祖母”二字,皇帝的表情变了变。
祈氏皇族,历代皆重孝道。而当今太后,还有已故的先帝,则尤为宠爱祈湛。先帝去世之前,甚至亲赐祈湛免罪书券,就是怕祈湛受委屈。
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声,道:“也罢,你去看看伤,坐下来歇吧。”
在皇帝的示意下,人头被拾走,水榭中歌舞又起。而先前那些奏请更换储君的臣子们,却个个没了声,好似被那一个人头吓得失了魂。
……
片刻后,水榭偏殿。
“太医,我女儿怎么样?”卫定儒紧张地询问前来看诊的太医。
卫丹钟歪靠在海棠身上,一副昏沉的样子。只是偶尔眯开一下眼,窥看自己的父亲,然后又飞快地把眼睛合拢,假装不省人事。
一旁的太医捋着胡须,给卫丹钟把了会脉,叹息道:“心悸受惊,需要好好调养。不是什么大病,但不能再有心绪上的大起大落。老朽开一副药方,请卫大小姐每日服用。”
听到卫丹钟没事,卫定儒松了口气,忙对女儿说:“丹钟,爹还要去宴上伴君,一会儿海棠先送你回屋里休息,你好生睡着,不要再想今天宴上发生的事。”
说着,卫定儒心底暗暗叹息。
丹钟平常虽稳重,但也只是个女儿家。这一晚上,又是变太子,又是飞人头,她不被吓到才怪。
卫定儒一边唉声叹气着,一边匆匆离开。
老大夫留下一副药方,也走了,偏殿里很快只剩下卫丹钟与丫鬟海棠。
“大小姐,这是太医开的药,您先喝了吧。”海棠端过药碗。
卫丹钟正欲答,身后的门忽的开了。吱呀一声响,落在雨夜里,分外刺耳。
“父亲?”卫丹钟侧身望去。
可站在隐绰珠帘后的男子,并非去而复返的卫定儒,而是个一身血味的玄衣青年。那猩锈的气味儿,盖过满屋子的龙涎熏香,直直扑到她鼻子里来。
正是祈湛。
哗啦!海棠吓呆了,手中的药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太子殿下?”卫丹钟惊诧起身,正欲行礼,可祈湛的身影却如一座倒落的石像一般,直挺挺地往前摔来。
“太子!”卫丹钟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接住他。
手腕一沉,祈湛高大的身躯便落在了她的肩上,沉甸甸的,压得她险些站不直。浓稠的血味儿,让她的神思一瞬便有些乱了。
“卫大小姐……”祈湛低低地说话了。声音有些轻。她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你身上,有香味。”
这嗓音,也似一阵夜里的风扫过她的耳畔。
“你……”她没了好气。“我让海棠去找太医来。”
这等时候,他竟还光顾着闻香味呢。
“不用了……孤的人很快会来。”祈湛却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拦她。
他说话时过分炽热的呼吸,让她脖颈发烫。
“丹钟!你在里面吗?”一阵呼喊遥遥传来,门纱上忽然映出了祈元的影子。“卫大人说你心口疼,在躺着休养,要不要紧?”
一听到祈元的声音,祈湛的呼吸立刻沉了几分。
“不能让他知晓孤的伤势这么重。”祈湛半支起身,望向扶着自己的卫丹钟。“卫大小姐,能把他支走吗?”
他的眼,直直地看着卫丹钟,眼眸里好似藏着雪霁的夜。
卫丹钟犹豫地点头:“我……试试看。”
她让祈湛坐在椅子上,又散下帷幔,遮挡住祈湛的身体,这才打开了偏殿的门:“谢王爷关心,丹钟并无大碍。”
门外,夜雨正浓,一串串水珠从屋檐上淌下,好似女子发簪上的流苏。祈元负手而立,眉头紧皱,眼底似藏着淡淡的烦意。
看到卫丹钟秀丽的脸,他微微松了口气:“进屋吧,本王有话要和你说。”
今晚,他本可以得到太子之位。可母后派出的刺客全都是废物,竟让祈湛好端端地来了夏宫。
做不成太子,他可不能再丢了卫家这个助力。
祈元一边想着,一边就要往屋里跨,可卫丹钟却伸出手,拦住了他。
“王爷,孤男寡女,怎可以共处一室?”卫丹钟板着脸,冷冷地说。
“你……”祈元微愣。“本王不是别人,是你未来的夫君。”
他们又不是没有共处一室过。从前,他读书,她磨墨,那时的卫丹钟明明也极开心。
“既未成婚,就不算夫妻。”她却很执拗。
祈元恼火。
没想到卫丹钟还在为那个小小的八音盒生气,至今不肯放软脾气。
卫丹钟看他面上涌起恼怒色,也不客气了,挑眉道:“王爷不是说,等过了今夜,丹钟求饶都来不及吗?可丹钟看,今夜都快过去了,王爷也没有变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这句话,恰好刺在祈元的最痛处,让他一下子便忆起今晚满盘皆输的事儿来。
“你!”祈元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眼前的卫丹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她不再乖驯、温柔,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