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锡掩去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和感伤,打起精神,笑道:“来日三娘子与世子成婚后,依照惯例,是要去见一见这些人的。”他看着三娘子,十分认真,“三娘子和善,在狼卫时便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来日,北地也会如此。”
三娘子翘起嘴角,绕开之前的话题,依言说着,“但愿如此吧。”
凌子嫣则是默默无声地听着他们说话,挽着三娘子的胳膊,默默地跟随着他们。三娘子偏头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免叹了口气,拉着她静静地往前走。
方才的谈话让一行人不免有些低落,此时的气氛也不太欢快,直到霍寻略带惊喜的声音穿透而来,“三娘子。”他高坐马上,意气风发地朝他们招手,见她们转过身来看他,更是兴奋地从马背上爬下来,三两步蹿了过来,停在三娘子面前。
“阿寻怎么过来了?”三娘子笑道。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其实是来找我姐姐的,可是,她已经回去了。”
三娘子说道:“女公子已经回去了吗?那你呢?”
他脸颊微红,略带着几分羞涩和不好意思,看了看一旁的流锡和柏诸,轻声说道:“我,我想在外面逛逛。”
见他似乎有话想说,三娘子便道“我们要去前面吃烤羊羔,阿寻要一起去吗?”
“好啊好啊。”三娘子话音刚落,他就忙不迭地答应了,兴冲冲地给她们带路,“是不是前面哪家?我常吃,可好吃了。他家的羊都是现宰的,也没有膻味,说起来也是不错的。”
一直跟随在三娘子身边的柏诸和流锡面面相觑,对霍寻的热情简直难以理解,而凌子嫣则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道:“霍寻,不要以为我哥哥不在,你就能拐走我家的三娘子。”
此话一出,霍寻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说道:“胡,胡说什么呢!”而后看向三娘子,语气又扭捏起来,“我,我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三娘子而已。”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三娘子,“今日我做东,想请三娘子为我解惑。”
此话一出,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可他不给人追问的机会,连推带攘的将人塞进了那家铺面里,熟稔地与伙计招呼后,又扭捏起来。
流锡忍不住笑道:“你何时如此别扭?如此模样,若是让世子看见——”
“胡说。”霍寻连忙打断他,看了眼三娘子,闭了闭眼,“我,我就是想问问,中原是不是有很多游侠?”
众人一愣,流锡更是皱起眉,道:“霍将军是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他扫了眼依在三娘子身上的凌子嫣,暗示着,“安安稳稳的日子挺好的。”
“可我不喜欢安稳。”他颇有些不满,“一层不变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喜欢。”
“你是男儿,若是不安稳,日后成婚了可如何是好?”流锡忍不住要说教,“难道带着妻儿去做游侠?”
这么些年一提起这件事,霍寻便要与身边的人起一番争执,可是越争执他便越叛逆,现下又听见他的说教,一股火气便窜了起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胸脯起起伏伏,明显气得不轻。
凌子嫣见状连忙拦住,转头对流锡道:“好了,磨嘴皮子要是有用,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直心心念念了。”然后又将霍寻按在椅子上,“你坐下,大庭广众很失礼。”
他只好偃旗息鼓,愤愤囔囔地坐了下来,而流锡则是偏过头不理他。
见三娘子一脸尴尬,柏诸连忙凑到她身边,道:“一说这个,阿寻就跟炮仗一样,日后习惯了就好。”
三娘子了然,道:“所以你今日是想与我打听游侠一事?”
霍寻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
她点了点头,“我听阿翊说,你于武事上并不精进,且十分懈怠。”霍寻抬头看她,“游侠,游侠,在‘侠’而非‘游’。侠者,大义也。若是想要当侠,必有能服人的本事,且还要不被人欺负□□。”她扫了眼霍寻的身量,带着少年的气息,稚嫩勇武却没有锐气,“若是离开北地,抛却你的身份,旁人真的不会欺辱你吗?你真的有能力保护自己解救旁人吗?”
原本还在冒烟的火气,此刻也逐渐烟消云散了,他坐正了身体,陷入沉思。
“若你只在意‘游’的话,出去玩玩倒也不错。只是你身份敏感,家里的人怕是诸多不放心,便会派人跟着你管束你,想来你也不喜欢。阿寻是喜欢素未谋面的‘中原’还是‘侠之大义’呢?”三娘子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他,周围人的也都不敢打扰。
霍寻沉思许久,细长的睫毛张张合合,良久,他抬起头,“我想要出去走走,只我一个人出去走走。若是遇见不平事,我也想管一管。日后我会勤于武事的。”话音落,一棵榛子“咚”的一声撞在他的脑门上,疼得他泪眼朦胧,大叫一声。
“还是三娘子说话好用。”莫锦州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无视霍寻谴责的眼神,仿佛方才的暗器与他无关,“这么些年,但凡是一句劝诫,便要掀起轩然大波。我与阿翊轮番上阵,按着头都不好使。”
霍寻按揉着额头,“嘁”了一声,“莽夫。”说完就把榛子丢回给他,“我明日五更就起,让阿翊教我习武。”
莫锦州撑着头,笑得意味深长,“五更?小心阿翊生气,把你扔出来。”说着朝三娘子眨了眨眼。
“阿翊向来勤勉,谁跟你一样,日上三竿都不起。”
莫锦州忍不住笑出了声,流锡与柏诸皆暗自忍笑。
正当霍寻摸不着头脑之时,三娘子轻轻柔柔地开口,“我若是有针线,一定将莫公子的嘴给缝起来。”
莫锦州惊惶地捂住嘴,立马摇了摆起。
“你似乎颇有点悠闲。”可惜三娘子却不肯放过他,穷追猛打,“昨日到现在,似乎毫无进展。整个永丰都在将军的监视下,怎么毫无进展呢?”
他听完只觉得心口仿若塞进了千斤的石块,硌得他生疼,不免感慨此人不好惹,区区几句话,便让人食不下咽。”
“是不是昨日的刺客?”霍寻恍然大悟,“不过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在永丰行刺阿翊。”而后轻视地扫了眼莫锦州,“看来,你也不怎样嘛。日后我爹再说教我,我就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