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原本还在家中等待凌翊携三娘子登门拜访,谁料等来了铺天盖地的流言,恨不得当场惊厥过去,唬得她心绪难安。也听不得莫锦州的劝慰,急匆匆地套了马车就往王府赶,然而,一进门,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看见那母女三人好不悠闲地坐在凉亭里说说笑笑,莫玉清手拿着一卷手稿,时不时地点点头,三娘子半伏着围栏往池中抛着鱼食,引得水中的锦鲤争相前来,凌子嫣则默默地剥着花生放在盘中,探着脑袋往莫玉清手中看。
“娘,这版可以吗?”
莫玉清静静地翻着,耐心地逐字逐句地斟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差了点什么。可到底差了什么呢?”她皱着眉头,想不出来,又见三娘子一副美人嬉戏的场景,无奈地笑着,“我说闺女啊,这阖府上下都急的冒烟了,你这悠闲地戏弄锦鲤?”
三娘子闻言默默地收回了准备抛食的手,悻悻地转过身安安稳稳地坐好了。
“你可别把它们撑死了。”她笑着摇摇头,然后将手稿递给她,“你也看看?”
三娘子登时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连连推拒,依在莫玉清怀里,“您心疼心疼我吧,让我送快些。这些事就偏劳母亲了。”
一副小女儿娇嗔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心中畅快,“你就撒娇吧。无事的时候便是王妃,有事了就成母亲了?”
凌子嫣在一旁捂嘴偷笑,“那三娘子的一声母亲可叫到您心里了?这一声母亲在您心里只怕比百灵鸟好听吧?”
“我这个外人着急上火,你们倒是母慈女孝。”见到眼前的场景,莫夫人一时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生气,板着一张脸进了凉亭,“外面都吵翻天了,你们还喂鱼呢。”说着就看向了三娘子手中的鱼食。
她便乖觉地将那东西放在一边,起身去迎她,搀着她的胳膊,“舅母,您这边坐。”
“哟,好乖巧的小娘子。”她打趣了一句,“前日到不见你如此熟稔?”
闻言母子二人纷纷笑了起来,莫玉清道:“这孩子有求于人都是如此乖巧的。嫂嫂好生受用一下,日后可就难得了。”
“母亲。”她嗔了一句,“给我留些面子吧。”
“这是什么?”莫夫人接过莫玉清手上的手卷,看了两眼,奇了,“还有心情唱戏呢。外头的天都要捅破了。”
“且有得闹呢。”莫玉清道,“如今就满城风雨了,再过几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收场的。这些人啊,最好将北地的天给捅塌了才好呢。”
莫夫人一脸疑惑,又觉得其中有关窍,故作不满,“与我还要打哑谜?”
莫玉清不由得大笑,“许久不曾见嫂嫂如此吃醋的模样了。”
见她每个长辈的正行,莫夫人不由得拍了她一下,“哪有做母亲的样子?”
“做母亲该是个什么样子,我才不管呢。”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扯回正题,“嫂嫂想想,我家三娘子何等金贵,就连我们,才不过了见了数日。怎得一夜之间,就满城风雨了?闹起来才好呢,正好看看这些年有些人的想法做派。”
莫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可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了。”凌子嫣指了指莫夫人手上的手稿,“不是在舅母手上吗?”
她一愣,看向自己手中,“戏本?这能干什么?请人听戏?”
“对呀,请人听戏。听一出战死沙场孤儿寡母的戏。”她意味深长地吐了口气,“这些年过得太安稳了,有些人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正好,以阿翊和三娘子定亲的由头,把那些当年随王府南征北战的老人都请来。一来收拾一下魑魅魍魉,二来也告诉北地众人——三娘子就是未来镇北王府的世子妃。谁说都不好使。”
凌子嫣闻言瞪大了眼睛,“定亲?昨日与父王商议的时候,也没说定亲的事呀。”
“是后来我与你父王商议的。”莫玉清慈爱地摸了摸三娘子的脸,“好孩子,原本是要遵循礼制,可是事发突然,委屈你了。”她生怕委屈了她,连忙加了一句,“不过娘跟你保证,日后你与阿翊大婚,一定是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呃,即便是定亲,娘也不委屈你。”
“好孩子。”莫夫人拉着三娘子的手,“舅母一定与你母亲办的妥妥当当的。礼服、礼冠和礼品一样都不少。只是时间仓促,做工怕是不会如婚服一般精致。”
三娘子顿觉头大,咬了咬嘴唇,道:“母亲与舅母安排就好。”
“乖。”莫玉清又摸了摸她的脸,“我原本是打算让易宝阁下的绣娘做礼服、礼冠、婚服、婚冠,后来想想,这些年府中没有什么大喜事,这些绣娘只怕——”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太满意,“我想着,就让王府的针织处来做,料子——”她觉得头疼,按了按,“这些年老是催促阿翊成婚,如今真要成婚,总觉得缺这个少那个。得开库房好好找找。”
“梳头的福全人就让我娘来吧,在北地还没有比我娘更有福气的长辈了。”莫夫人笑道,“让锦州陪着阿翊去猎大雁,定亲当日带着礼品和大雁围着永丰转一圈,让北地的百姓都沾沾喜气。”
“宴席摆在正殿,多少年了,都不曾遇到大喜事,可得好好热闹一番。诶,不如趁机,将聘礼一同准备了吧。我看看啊,”莫玉清掰着指头数着,“马上就要到盛夏了,那个时候成婚太遭罪,不如秋天吧。天高气爽的,你穿着厚厚的婚服才不会受罪。你是不知道,世子妃的婚服又重又厚,头上还得顶着一个几斤的凤冠,可累了。”
“秋天好,时间也不仓促,我们也好筹备。”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不热闹,只剩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伏下身子,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二人猫着身子出了凉亭,做贼似的往后瞟了一眼,见无人察觉,松了口气,拉着手就溜走了。
“这么快就要定亲了?”凌子嫣喘了口气,“我还以为需要些时日的。不过,从你来的那一天,娘就已经让易宝阁的绣娘准备了,谁知道还是慢了一步。不过,在整个北地,除了易宝阁的绣娘,就是王府的织造处手艺最好了,但,论新颖还是易宝阁最好。”
二人藏在假山中,避开众人躲闲。